省府經費拮据,陸、譚逃出南寧前,已將金庫席捲一空。粵軍入桂,霸佔稅收,省內貧瘠,經此變亂,民不聊生,實業建設,經費難以籌措。幸我由廣州赴桂時,多得孫大總統支援,親自批給我數萬元毫銀作開府之用,目今尚未動用,我欲將這筆錢用來修築公路,也算對省內實業建設盡了綿薄之力。別的方面,雖百廢待舉,但我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實業科長深受感動,遂告辭回去作準備去了,第三天,馬君武頭戴涼帽,身著中山裝,足登博士布鞋,持根手杖,親自率領勘測人員出發了。說起勘測人員,也是可憐。陸、譚治桂,提倡武力擴張,擴軍備戰,侵略鄰省,但對省內文化教育及實業科技人材之培養,則毫不重視。實業科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找不到一個工程師,只覓得幾個能寫會算的省府錄事職員充作勘測人員,至於勘測所用之器材,僅能找到幾把皮尺。實業科長對馬君武苦笑道:
“馬省長,你看如何是好?”
馬君武卻毫不介意地說道:“能找到這幾個人和幾把皮尺,已經很不錯了,我不就是一個工程師嗎?至於器材,我在臨離廣州前,已託人買好了一套,這都不成問題。”
實業科長又提醒道:“目下粵軍正向武鳴進攻,陸榮廷舊部陸福祥在高峰坳一帶抵抗,南寧周圍,兵荒馬亂,極不安全。”
馬君武拍著胸膛道:“我馬君武造福鄉梓,不怕掉腦袋。南寧至蒲廟一帶,我已命人前去活動,向民眾宣傳修公路之好處,動員民工,又著人聯絡地方勢力,擬收編民團,作護路之用。”
實業科長見馬省長已作周密部署,這才放心出發。
出了南寧城廓,便是鄉村小道,野草沒徑,一片荒蕪景象,時值秋末,南寧依然炎熱,知了還在一個勁地噪叫著。馬君武汗流滿面,一個隨員,忙張開涼傘,為他避陽。他手一揮,說道:
“不用!”
“馬省長……”那隨員有些為難地說道。
“我現在是工程師,不是省長!”馬君武掏出手絹,揩了把汗,隨即把掛在腰上的水壺拉過來,喝了口水,命人將測量儀器架好,又著人扶正刻有紅白標誌的標杆,親自動手,開始勘測。他一邊使用儀器測量,一邊計算,一邊繪圖,動作相當幹練。實業科長和那些隨行的工作人員無不驚歎,想不到這位省長大人,竟如此精通測量業務和技術。
前面是一片旱地,種著木薯和黃豆,那黃豆豆莢金黃,掛滿技頭,地的那邊,是幾十株技葉婆娑的荔枝。扶持標杆的工作人員,已跑進地裡站著,將標杆端正地扶了起來。馬君武連忙搖手,命那扶標杆的工作人員從地裡出來。實業科長忙道:
“公路透過這片旱地,無論測量和築路,都非常方便,何故改道?”
“這幾畝地,是民眾血汗的結晶,不可毀了!”馬君武揩掉臉上的汗水,用手向右邊指著說道,“我們稍稍拐一點彎吧。”
右邊是一片荊棘叢莽,芒草沒人,野刺叢生,實業科長看了直皺眉頭。馬君武卻毅然向芒草叢中走去。幾個村民,得知省長大人親自前來測路,又保護了他們的農作物和土地,心裡感激不盡,忙拿來鐮刀,為馬君武在叢莽中開出一條路來。從荊棘叢中鑽出來,馬君武的臉上和手上,被劃破一道道血痕,汗水浸漬,一片麻辣。馬君武毫不介意,他嘴上叼著一隻漆黑髮亮用海鐵樹製作的精緻圓曲形菸斗,神態怡然地抽著煙,不時彎下腰去,取下腳上的博士布鞋,倒掉灌在鞋中的沙粒。一條雛形的公路,終於在他腳下出現。
經過半個多月的辛勞,由南寧至蒲廟的公路勘測,己經全部完成。馬君武返回南寧省府時,風塵僕僕,臉膛消瘦黧黑,精神卻十分飽滿。愛妾文蟾見了,忙為他置酒慶賀。君武卻搖手笑道:
“還早呢,待公路全線竣工之後,我要舉行隆重的竣工通車典禮,到時請你坐在頭一輛汽車上,由南寧直達蒲廟!”
公路剛剛破土動工,南寧城外已經槍聲四起,陸榮廷殘部四出襲擊。由於粵軍大肆燒殺擄掠,激起民眾強烈反抗,連鄉村僻壤,也都豎起了自治軍的白旗。馬君武的築路計劃和他的省政府一樣,處在風雨飄搖之中。馬君武也不管這些,幾乎每天都到公路上視察,指導築路。那些職員和民工們,雖感局勢不寧,心中難免惶惶,但見這位省長大人每天均到工地,嘴上時常叼著那黑漆發亮的圓曲形菸斗,精心指點著修路,也就放心施工。馬君武常常在那段已經修築好的不到一公里長的平整路面上漫步,叼著菸斗,持著手杖,兩眼象欣賞一件價值連城的藝術品似的,在端詳著腳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