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他們大聲疾呼,使他們在醉生夢死中醒來。但他發出的聲音卻又是那麼脆弱,被花艇上的笙歌所淹沒。他出生在桂林南鄉山尾村,十一歲時父親去世,家道貧寒,靠叔父資助才勉強讀完小學,後來考入陸軍小學,不幸因病輟學。辛亥革命那年,十八歲的白崇禧毅然報名參加學生敢死隊,隨第一批北伐軍出發武昌協同革命軍作戰。南北和議告成,他被送入武昌南湖陸軍預備學校學習,畢業後升入保定軍官學校。他熟讀兵法,研究戰略戰術,崇拜管仲、孔明,很想幹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可是離開軍校之後,鬱郁不得志,幾年來一直充當一名小小的連長,不但抱負無法實現,相反被困在百色這不死不活的地方,不知何日才能出頭!想得煩悶,有時不免獨自到右江邊上長嘆短籲一番。因此,當他聞知劉日福率數千之眾欲向百色進擊時,心裡不但不慌,反而感到興奮。古人云:“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白崇禧心想,正好借劉日福自治軍的威脅,實行緊急備戰,以此整飭軍紀,革除惡習,使全軍振作起來,達到起死回生之目的。夏威、陳雄、韋雲淞見白崇禧說得有理,也贊成集中兵力,抗擊劉日福的入侵,黃紹竑亦感到局勢嚴重,遂也同意加強戰備,以武力抵抗劉日福。馬曉軍遲疑不決,想了半天,才說道:
“如果劉日福見我們備戰要打他,豈不是使他進攻我們更有了藉口嗎?我看還是以和為上吧,我寫兩封信,一封派人送到南寧,要黃旭初請粵軍總司令陳炯明迅速派兵西上增援,一封信著人送交劉日福,質問他,大家都是桂人,彼此又曾同為陸、譚袍澤,為什麼要以刀兵相見?要他就此罷兵。”
白崇禧正要說話,馬曉軍的兩個弟弟卻從外邊闖了進來,氣急敗壞地說:
“哥,要打仗了嗎?我們在西隆還有一大批煙土沒運出來呢,你快點派兵去幫助護送吧!遲了就完啦!”
馬曉軍點了點頭,便對工兵營長韋雲淞說道:“世棟①,你就帶人親自去走一趟吧。”
①韋雲淞字世棟。
幾位營長見馬曉軍已作決定,知道再說也無用,便都從司令部裡退了出來。黃紹竑拉著白崇禧道:
“健生,走,跟我到艇上吃花酒去!”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花天酒地,難道刀架在頸脖上了也還要喝嗎?”白崇禧忿忿地說道。
“嗨,我說你老兄真是個清教徒,荷包裡空得布貼布的,還怕什麼呢?馬司令的金銀財寶,十幾箱也裝不完,他尚且不怕劉日福來,你我還操什麼心呢?”黃紹竑冷冷地笑道,隨即指揮夏威和陳雄:“煦蒼①、傑夫②,你們給我把他綁了,拉到花艇上去灌醉,然後把他鎖到一個姑娘的房間裡去,看他插翅飛了不成!”
①夏威字煦蒼。
②陳雄字傑夫。
夏威、陳雄與黃紹竑都是容縣老鄉,平時吃喝玩樂都混在一起,他們對白崇禧那一套很不以為然,現在聽黃紹竑一說,便都一左一右把白崇禧挾持著,嘻嘻哈哈地拉到江邊的一艘花艇上去了。
三天後,劉日福的自治軍突然兵臨城下,將百色城三面圍了個水洩不通。原來,這百色城與他處城池不同,它依山傍河,只有東、西、南三座城門,沒有北門。馬曉軍的部隊,第一、二營、工兵營、機關槍連和第三營大部分都駐在城內,第三營第九連駐在百色城外北邊數里的一個苗圃。韋雲淞奉命到西隆為馬氏兄弟護煙,帶走了工兵營一個連及第二、三營各一個排,城內守軍,多是剛擴編不久的,加上疏於防範,突被包圍,士兵們無不感到驚惶。而司令馬曉軍慌亂的程度,卻遠遠超過部下的官兵,他實在沒料到劉日福會來得這麼快,這麼兇,一點面子也不給他。他感到六神無主,手腳發抖,眼看著臥室中大大小小的箱籠,呆呆地直出神,最後乾脆一屁股坐到那隻盛滿金條的暗綠色的保險拒上,不住地哀嘆著:
“怎的好?怎的好……”
“司令,快下命令,突圍!”
白崇禧、黃紹竑、夏威、陳雄一齊來見馬曉軍。儘管兵臨城下,敵強我弱,白崇禧仍鎮靜如常,他對馬曉軍道:
“司令,務請當機立斷,下令突圍,如相持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我帶全營由南門殺出,健生由西門突圍,煦蒼、傑夫與司令出東門,全軍沿江東下,到田州匯合!”黃紹竑拔槍在手,兩隻衣袖卷得高高的,十分慓悍,他是個可塑性很強的人,抽大煙、賭番攤、逛花艇比誰都玩得兇,可打起仗來,卻又臨危不懼,隨機應變,冒死衝鋒,又非常人可比。
“走吧!司令。”夏威、陳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