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曉軍的司令部,設在天主教堂隔壁的一所樓房內。他自到南寧拜見馬君武省長後,搖身一變,當上了田南警備司令,所部換上粵軍的旗號,變成了田南警備軍。馬曉軍升了官,部下的連長們也跟著他升了官,黃旭初當上了警備司令部參謀長,黃紹竑、白崇禧、夏威也都由連長提升為營長,陳雄為機關槍連連長。原陸榮廷第一師工兵營連長韋雲淞,率百餘人槍來投,馬曉軍遂委以工兵營營長。部隊有了名義,又有了地盤,馬曉軍招兵買馬,將所部擴充到兩千餘人,倒也成了一點氣候。可是好景不長。被粵軍擊潰的陸、譚殘部劉日福、陸雲貴、馬玉成等人,在靖西、天保、鎮邊等地重新集結起來,他們公推旅長劉日福為廣西自治軍第一軍總司令,率所部八千餘人向百色移動,大有吞併馬曉軍部,佔領百色之勢,山城百色的空氣,頓時緊張起來。這裡由於地處僻壤,自清末到民國,數十年來,儘管外邊社會動盪,此地倒卻安寧,煙商市民,並不害怕軍隊,因為自前清百色便駐有右江鎮總兵,民國後也一直有防軍駐守,駐軍一向是靠護送煙幫發財的——軍隊和煙商們有著共同的利害關係,他們都最怕打仗,戰爭一起,商旅斷絕,交通梗阻,鴉片煙土運送不出去,便都失去了發財的機會。因此,劉日福的自治軍向百色進逼時,不僅煙商們驚慌失措,便是警備司令馬曉軍也感到惶恐不安。此前,參謀長黃旭初已到南寧,擔任省署軍務廳中校科長,百色局勢動盪不寧,馬曉軍急得坐臥不安,忙召營長黃紹竑、白崇禧、夏威、韋雲淞和機關槍連連長陳雄前來司令部商量對策。
“司令,俗話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對劉日福等此來,我們絕不可掉以輕心。”第二營營長白崇禧首先發言。他是廣西桂林人,今年二十八歲,長得身材修長,臉龐白皙,直直的高鼻樑上架著副無邊近視眼鏡,再配上穿戴得體的軍服和軍帽,使他在勃勃的英氣中透出幾分文人氣質,如不看他腰上斜挎著的德造駁殼手槍,人們很難相信他會是位已帶了好幾年兵的下級軍官。
“劉日福雖率八千之眾來攻百色,但並不難對付,根據兵力上敵強我弱的情況,我建議可採用如下兩策:一是迅速集中兵力堅決抗擊,即使力不能敵,亦可退守險要等候粵軍前來再圖反攻;二是暫時避戰,把部隊撤離百色,儲存實力,以待時機。但不論採用哪一種對策,眼下必須做到:立即派人到南寧透過黃旭初向粵軍聯絡,請粵軍迅速派出有力部隊沿右江西上來援。命令全軍集結百色,將護送煙幫和在那坡監督開金礦的部隊火速抽回,全軍迸入緊急戰備!”白崇禧說得有條有理,聽他分析戰局,又很難使人相信他是位長期帶兵的下級軍官。
聽了白崇禧的發言,馬曉軍不置可否地沉吟著,他抽出一支三炮臺香菸,慢慢地吸了起來,好一會,才扭頭向黃紹竑道:
“季寬①,你對健生②的意見有何看法?”
①黃紹竑字季寬。
②白崇禧字健生。
第一營營長黃紹竑是廣西容縣人,與司令馬曉軍同鄉,今年二十六歲,身材高大,顴骨有些突出,目光冷峻,一副典型的南方人相貌。他正在玩弄著木殼手槍上的一束穗子,見馬曉軍叫他,這才抬起頭來,眨了眨眼睛,說道:
“據我所知,粵軍佔領南寧後,正派出強有力的追擊部隊,分向左、右兩江掃蕩陸、譚殘部。我們既已投向孫中山大總統的革命營壘,且已受馬省長委以田南警備軍之名義,與粵軍同屬友軍,如劉日福進攻百色,粵軍必會溯右江西上來援。因此,在兵力上我們雖居劣勢,但劉日福不見得敢對我們下手。目下,我們一方面可派出警戒部隊,使劉日福等見我有備而不敢輕犯,一方面可派人持函致劉日福,曉以利害,使其歸順粵軍,這樣既可避免衝突,又可消除對我們的威脅。”
“不可,不可!”白崇禧立即反對道:“劉日福此來不為圖我又為何而來?他們都是綠林出身,與陸、譚關係密切,利害一致,平時視我等軍校學生為‘非我族類’,我們接受馬省長委以的名義,掛了粵軍旗幟,他們更是咬牙切齒,大罵我等為‘反骨仔’,必欲連根拔除而後快。據我部軍士密報,昨日有人在百色城三面窺視,測繪地圖,此必劉日福派人所為,大敵當前,我們豈可遲疑不決,優柔寡斷,仍舊醉生夢死,享樂消遙,而斷送全軍之前程!”
白崇禧慷慨陳詞,言詞犀利而有所指,馬曉軍、黃紹竑,夏威、陳雄等都感到白崇禧的話帶著一根根無形的鋼針,直刺到他們的心窩深處。原來,馬部自奉調百色之後,軍官們即為煙幫頭子所引誘,首先是黃紹竑幹起了護送煙幫,抽收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