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上掛著汗珠,背上已經透溼。俞作柏身著紡綢衣衫,搖一柄沒骨花卉大摺扇,轉過身來,看了弟弟一眼,慢慢替他解開軍服的風紀扣,把手中的摺扇塞到他的手裡,然後雙手揹著踱步,踱了一陣,他回過頭來,望著作豫,說道:
“兄弟,我自進入廣西以來,哪一次不聽你的?到梧州時,你對我說:‘牢裡的犯人都是黃紹竑關的,現在還關他們幹什麼?’我把這些共產黨政治犯都釋放了,到了南寧,又繼續釋放。我不但放,還委以重任。現在,行政方面上至省府機關,下至左、右兩江的縣長,軍隊方面,上至教導總隊的教官,下至連排級軍官,我用了多少共產黨人,你會比我更加清楚!”
俞作豫誠懇地點了點頭。俞作柏又道:“關於依靠工農群眾,開放群眾運動方面,你說:‘開放群眾運動,不能光停留在口頭上。應該有錢給錢,有槍給槍。’我聽了你的,回到南寧不久,我會見了共產黨人韋拔群,請他以護商大隊的名義調東蘭農軍三百人到南寧,我送了韋拔群三百條槍,兩萬發子彈,還給他們開飯、留在南寧訓練了兩星期,然後送他們回東蘭。為此,李、黃、白的走狗罵我和你裕生表哥回廣西搗亂,致使左、右江的赤焰滔天。”
俞作柏說的都是實話,俞、李回師廣西,確是為廣西革命運動的開展創造了有利的條件。他們嚮往孫中山的三大政策,在以蔣介石、汪精衛為首的國民黨右派,將“三大政策”踐踏無遺,以宋慶齡、鄧演達為首的國民黨左派被迫害,遠居國外的時候,俞、李在廣西聯共、扶助農工,他們希望在滿途荊棘中走出一條路來。可是,歷史給他們的機會竟是那樣短促,現在,他們與共產黨的合作,已走到了一個岔道口,作為共產黨員,作為共產黨組織與俞作柏、李明瑞直接打交道的代表,作為俞、李的胞弟、表弟,俞作豫怎麼不著急呢?
李明瑞坐著一言不發,一雙眼睛,只盯著遙遠的天際出神,那灰濛濛的遠山頂上,有一團烏雲在緩緩地移動,閃電象迸射的野火,時明時滅。
“我們回廣西執政才三個月,腳跟尚未站牢,政局尚未穩定,各方面都未準備好,現在公開反蔣,行動草率,失敗了怎麼辦?”俞作豫激動地對哥哥說道。
“勝敗乃兵家常事!”俞作柏從俞作豫手裡拿過那把大摺扇,有些煩亂地搖動著。繼續說道:“回廣西這幾個月,老蔣把我們卡得死死的,梧州海關、禁菸督辦,都派他的人來抓,經濟上我們一籌莫展。與其讓老蔣活活困死,還不如到外面闖一條活路!”
原來,俞、李回桂後,蔣介石對他們也並不相信,為了對其監督,特派鄭介民為廣西省府委員兼李明瑞的第十五師政治部主任,又委姚毓琛為梧州海關監督。鄭介民因在武漢搞垮桂繫有功,甚得蔣介石的信任,到廣西后他知蔣要在經濟上卡俞、李的脖子,便進而逼迫俞作柏委任同在武漢活動的現時正任楊騰輝第四十五師政治部主任的李國基兼任柳州禁菸分局局長。俞、李知道鄭、姚、李三人皆是黃埔學生,他們拿著“尚方寶劍”到廣西來,不好惹,只得忍耐。但是,廣西財政,歷來靠梧州海關及“禁菸”收入維持,今此兩大項已被蔣介石親信把持,俞作柏、李明瑞兩袖清風,不得已,俞作柏只得硬著頭皮發行起一種無基金的金庫券,以濟燃眉之急。這飲鳩止渴的辦法,使民眾產生恐慌,繼而影響到部隊的穩定。鄭介民又以俞、李執政以來大量任用共產黨人和開放工農運動,不斷向蔣介石密報。蔣介石即電俞作柏,要俞去南京述職,同時命吳鐵城入桂調查。俞作柏知蔣對自己不信任,去京恐被其拘押,覆電蔣介石,拒絕入京述職和派吳鐵城入桂調查。鄭介民聞到風聲,忙跑到柳州去與第五十七師師長楊騰輝勾結,欲重演在武漢分化李宗仁第四集團軍的故伎。姚毓琛則逃往廣州,向報界宣傳俞作柏與共為伍,集共黨,組農軍,並捕忠實向悉雲去、俞作柏與蔣介石的矛盾,象繃著的弦,越拉越緊。在解決桂系中同樣為蔣介石賣力,火中取栗的那位唐生智,雖然從白崇禧手中收回了在唐山的舊部,但他的日子,也和俞作柏一樣難過,他不但回不了湖南,而且被派往河南防堵馮玉祥部,蔣介石企圖使唐部在與馮軍的對戰中,同歸於盡,以收消滅異己之功。張發奎在蔣桂戰爭中,助蔣消滅桂系駐武漢的部隊也出了大力,戰後,張發奎收編了桂系退到宜昌的部隊,所部實力增至二萬餘人,蔣介石對此極不放心,欲密謀將其消滅。乃令張發奎率部開拔隴海路,並指定乘船到浦口北上,企圖在張軍移防中將其包圍繳械。張發奎及第四師官兵聞訊,無不憤怒,乃決定在鄂西揭櫫倒蔣。蔣介石即下令討伐“張逆”。原來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