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白崇禧到官邸來見。
“崇禧奉召謁見總統!”
一身戎裝的白崇禧,在侍從副官的引導下,步入客廳,向已當選總統的蔣介石致禮。蔣介石那臉部的表現,變化得真快,剛才還是一副紅火暴怒的樣子,當白崇禧一腳跨過客廳時,倏地便變得從容鎮靜,慈祥溫和,他這一手功夫也許連那最有素養的演員,也甘拜下風。因為那演員扮的畢竟是劇中的角色,他的感情的獲得,乃是靠體驗和分析;而蔣介石的表演卻是真情實感——瞬間由暴怒到親切,把怒火熄滅,把怒容拂去,換上溫和慈樣的微笑——官場中的鬥爭,不也是一幕幕精彩的戲劇麼?每個階級、階層的代表人物都在表演著歷史賦與他的那一個特殊的角色!
“嗯,健生,你來了,很好,很好,嗯,這邊坐,這邊坐,請!”
蔣介石雖然當了總統,但與白崇禧相見仍是那麼親切,他微笑著,過來拉住白崇禧的手,讓白與他並排坐在那雙人沙發上。白崇禧心裡感到甜滋滋的——黃紹竑這步棋下得真不錯,把老蔣將得既亂了陣腳,又有口難言。白崇禧心裡嘀咕著。他已從表情上估計到老蔣是召他來轉圜的,既是這樣,棋就活了。
“健生吶,北伐和抗戰這兩大關,我們是怎樣闖過來的呢?”
蔣介石看著白崇禧,頗有感慨地說道。聰明絕頂的白崇禧,當然知道老蔣此時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但他卻偏裝糊塗,把眼睛眨了眨,說道:
“總統,這還用問嗎?歷史已明明白白地擺在那裡,北伐和抗戰的勝利,是您英明領導的結果啊!”
“嗯嗯嗯,”蔣介石從語氣上和臉部表情上,似乎對白崇禧的回答不完全滿意,他“嗯”了幾聲後,才說道:
“北伐和抗戰這兩個時期,因有你和德鄰同志的幫助,才取得了最後的勝利。對此,凡本黨同志與國人,無不知曉。”蔣介石象一位權威的裁判,又象一位最公允的史家,把李、白的功勞擺到了國民黨的功勞簿最顯眼的那一頁上——儘管這話過去與現在無法在“正史”上查到,但這句話蔣介石不知對白崇禧當面說過多少次,幾乎每次都收到了奇妙的作用。果然,白崇禧受感動了,他站起來,向蔣介石躬了躬身子——他那頂大沿軍帽在進入客廳時,已交侍從副官掛到衣帽架上去了。
“總統過譽了!”白崇禧謙恭地說道,“崇禧和德鄰追隨介公數十年,對黨國的貢獻微不足道,微不足道,介公是參天大樹,我等只能算幾棵小草!”
“嗨,樹也罷,草也罷,總離不開腳下這塊土地啊!”
蔣介石忽兒從權威裁判,公允史家,變成了多愁善感的詩人,他拍拍白崇禧的肩膀,慨嘆道:
“健生吶,戰局如此危殆,黨國之前途尚難逆料,大家千萬不要再幹‘煮豆燃豆箕’的事啦!希望你勸促德鄰,重新參加競選。我一定全力支援他,以達到合作到底的目的,把國家推上民主政治的軌道,以慰孫總理在天之靈。”
“介公放心,我一定回去勸促德鄰參加競選,不負介公之厚望!”
白崇禧笑嘻嘻地說著,表情虔誠極了。看來,老蔣不得不讓步了。如果李宗仁能順利地透過決選當上副總統,而他手裡又抓著三十個師的兵權,則無論是對共產黨或蔣介石,都有著討價還價的籌碼,總之,這步棋是下活了。但為了使李宗仁在競選中造成更有利的聲勢,白崇禧又不露聲色地暗將了蔣介石一“軍”:
“介公,我相信回去只要對德鄰一轉達您的厚望,他是會顧全大局,重新宣佈參加競選的。可是,也要設法保障國大代表們的投票自由呀,進行人身攻擊的謠言和傳單,半夜敲門嚇唬代表的事,最好應該及時有力地制止,否則,難免還要出事。”
“這些事情,我也聽說了一些,你和德鄰他們都不必介意,這全是一小撮反動分子乾的,他們希圖破壞本黨之團結,破壞國家民主憲政之實施,我一定要嚴加追究。”蔣介石頓時變得嚴厲起來,他說話的口吻和姿勢,使他一下變成了一位民主憲政的偉大捍衛者。
白崇禧從蔣介石宮邸辭出之後,感到意猶未盡,既然已經開啟了突破口,何不再放一把火燒他一燒?他沒有馬上回公館去向李宗仁、黃紹竑面報蔣介石召見的情況,而是驅車直奔馬老闆的安樂酒家,請馬老闆立刻備幾桌豐盛的酒席,隨後他命秘書給南京所有報館和通訊社打電話,邀請記者到安樂酒家來開招待會。
卻說南京各報館的記者們,正在到處打聽李宗仁退出競選之後,最高當局如何應付這難堪局面的訊息,他們分析形勢,估摸情況,捕風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