誦聖經能讓我感到心情平靜。”
是嗎?
法國是天主教國家,而穿越過來的黛菲娜卻是實打實的無神論者。她很難體會到這種由宗教帶來的精神支柱,但黛菲娜知道於連為什麼會需要“心情平靜”。
於是她挪了挪身子,和男孩肩並肩坐在了一起。
“既然如此,”她好奇道,“於連不打算去神學院嗎?如果你想,爸爸也很願意資助你的。”
“想。”
於連不假思索地回答:“但去神學院,就不能陪在黛菲娜身邊了。”
說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扭過頭,避開了黛菲娜陡然燦爛起的臉蛋。
黛菲娜就知道於連會這麼做。
她伸出手,把男孩的臉輕輕“掰”了回來,直視著他的眼睛,長舒口氣:“什麼嘛,我還以為於連是不喜歡我和娜西才不想答應爸爸的。”
“怎麼會!”於連急忙開口。
“那於連為什麼不答應爸爸?”
“因為……”
因為他不甘心。
黛菲娜越是這麼問,越是在乎於連的感受,於連就越不甘心。
年幼的男孩尚且不明白心底這股濃烈的割裂感如何而來——一方面,高里奧先生的慷慨帶給他的是寄人籬下的屈辱;另一方面,與黛菲娜朝夕相伴是如此的快樂,讓於連實在是不想與她割捨。
他還不能分辨出這種複雜的情緒究竟是什麼,就算分辨出來,於連也束手無策。
但他很清楚,這種情緒的根源在哪。
在於他,於連·索雷爾,只是一名木匠的兒子,不被重視、不受寵愛,父親寧可把他出賣給別人撈取好處。
在於他和黛菲娜身份上的差距。
黛菲娜太好了,好到幾乎不切實際。她總是這麼看著他,淺藍色的眼睛凝視著他,漂亮的面容中寫滿了關懷和鼓勵。黛菲娜永遠能最快地察覺出他的情緒,他的自卑和難過,然後用最溫柔的辦法讓他重新振作起來。
越是如此,於連越羞愧。
因為他不僅不甘心,他還覺得自己配不上黛菲娜這麼好的關心。
——這份情緒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了臉上。
動搖與堅定,感激與難過,還有更多激烈且矛盾的情緒,從於連漆黑的眼睛中湧出來。黛菲娜親眼看到這些濃重的情緒在狹窄的室內蔓延,一寸一寸地擠滿了二人所處的小小空間。
得是多麼信任、多麼喜愛,才能把這份情緒完全地、徹底地託付給另外一個人呀。
於連那張清秀俊美的面孔,憑藉著這些情緒,變得比往日更為生動。
他終於肯抬頭直視自己了。
迎上男孩的目光,黛菲娜長舒口氣。
“這才是於連真正的想法,是嗎,”她淺淺笑起來,“平時低著頭,把眼睛藏起來,生怕別人看見的想法。”
不用對方多言,黛菲娜就能明白了。
她在他的眼中看到的是不甘和野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