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他自己撞的你,你以為你現在能活著站在這裡是因為誰,沒有他包庇你,你早就被送進監獄了!”
賀子揚微微愣了一下,可也只是一瞬,又冷笑道,“我要是能猜透他到底在想什麼,我還會走到這個地步?”他轉頭盯著雲修,恨聲道,“你指使人殺了爸爸,你還……一直在利用我,一直……說愛我,”賀子揚聲音哽咽,忍著心裡的懼怕,咬牙說,“我是傻,什麼好的都給你,父親給我的權利我都不要,都給你,你是不是覺得我蠢透了?是,我是蠢,才會相信你這個殺人犯!”
現場瞬間喧鬧起來,眾人都被震傻了,竊竊私語聲漸漸變大,人群也開始騷動起來。
雲修靜默著看著他,以一種十分複雜甚至帶些沉痛的目光直直盯著他。他從醒來開始就一直想好好待他,他想等到他出院,然後把他接到自己身邊好好照顧,就和雲笙一樣,當他的好哥哥,讓他慢慢放下仇恨,重新像記憶裡一樣開朗張揚地笑出聲來。
可這一切預想還沒開個頭,那泡沫還沒來得及浮出水面,就噗地一聲,被這個人尖利的小爪子給狠狠戳破了。這人簡直就是在自掘墳墓,倔強又衝動,眼前的場面即將失控,周圍的喧鬧聲越來越大,雲修幾乎感覺得到投在身上的各種複雜視線,或幸災樂禍,或難以置信,千奇百怪,卻也都是明顯的探究和不友善。他默默凝視著賀子揚得逞似的快意扭曲的笑臉,終於慢慢閉上眼睛,讓自己所有的不忍、心疼一點一滴地泯滅,然後他睜眼,一雙眸子深如寒潭,裡面再映不出半點賀子揚的影子。
“你愛我?”男人冷冷說著,聲音如寒冬臘月凜冽的冷風。
賀子揚心裡一顫,剛要諷刺他,卻聽男人繼續緩慢地說道,“我是愛你,但那是兄弟的關愛,你說你愛我?”可笑似的,那聲音笑得分外刺耳,“什麼愛?難道你對我這個哥哥……還有什麼苟且的想法?”
賀子揚身子一震,驚怒地看他,“你別裝了!是你先……”
雲修打斷他,眼裡的笑看起來十分陰冷,“父親自殺那天,我在國外出差,陪著他的,是你。”
大廳裡驀地一靜,頓時死寂一片。
雲修接著淡淡說道,“遺書公佈的那天,在葬禮上大吵大鬧的,也是你。”
賀子揚剋制住全身的懼意,厲聲道,“是我沒錯!你害死了父親,竄改了遺書,爸爸的遺書我見過,不是那個!”
“哦,不是?”雲修又笑了笑,走近一步,“那你說,真的遺書是什麼?公司留給你,是麼?”
“不錯!”
“呵,”雲修好笑似的笑了,果然,眾人也開始低語起來,他低頭盯著賀子揚委屈又憤怒的眼睛,心中滯了一下,卻還是狠心繼續說道,“然後你又開車撞我,打算撞死我以後,你再把那個‘真’遺書公佈出來,是麼?”
雲修特意強調了那個真字,聽起來卻分外可笑。剛才震動的人群此刻平靜了許多,目光也慢慢移到賀子揚身上,不屑、惋惜、驚詫、嘲笑,各種複雜的視線像個雜糅在一起的倒刺大網死死把他無情地裹住,賀子揚不安地看了眼周圍,忽然感到一陣熟悉的無力和痛苦上湧,讓他說話的聲音都顫抖起來,“你們不要信他,他在說謊……是他殺了爸爸,是他要害死我,是他一直騙我,他和蘇瑾……”
雲修驀地打斷他,冷笑道,“說我殺害父親,那天和他在一起的卻是你,說我改動遺書,真正的遺書是指名你的也是你,沒人信你就開車想撞死我的又是你,子揚,看在父親的面上,我再叫你一聲子揚,”雲修頓了頓,冷厲的聲音如同尖銳的冰渣,“我的好弟弟,哥哥這麼多年都盡心盡力照顧你,你就為了一個位置,要這麼害我嗎?”
“你!”賀子揚慌得不知要說什麼,疼痛的身體幾乎支援不住他的憤怒,他踉蹌了一下,指著雲修顫聲道,“你這個……這個……”他急促地喘著氣,忽然感到胸口湧上一股腥甜的劇痛,他忍不住猛地一咳,手掌下意識捂住嘴,鬆手時卻看到滿手的鮮血,他呆愣了一會兒,忽然低低地啞聲笑了,“賀子漠……你……”
“你真是……我的好哥哥……”賀子揚忽然像是卸了一身的銳利,痛得顫抖的眼睛慢慢沒了焦距,“我真是傻,竟然……竟然愛上你這種人……”
身體忽然沒了力氣,賀子揚感到自己像是掉進了冰窟裡,又冷又痛,似乎還能感覺到四周各種複雜探究的視線,他賭了一切,卻仍是輸得一敗塗地。
為什麼呢?
那個記憶裡寵他、疼他,哄他開心,怕他傷心的那個男人,到底去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