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槍托,敲在肩膀上:“老實點兒,看前邊!”
邵鈞斜眼瞪羅強:“老實點兒!”
羅強嘴角扯出壞笑,用口型說:屁股嫩嗎……
從高處向下望去,倆人同時認出來,他們恰好經過那片養牛的牧場,記憶裡那一大片金黃色的牧草在夕陽下抖動,草叢裡一陣粗喘和挺動……
邵鈞喉結滑動了幾下,沒說話。
羅強眯眼盯著邵鈞的側面,身上都淋溼了,可是這會兒完全不冷,身上陣陣發熱,發燥。
走到一處僻靜背風處,前方領隊的人喊停,原地休息五分鐘。
前方有人舉手:“管教,我要撒尿!”
隊尾也有人舉手:“我也要撒尿,憋不住了!”
兩個班二十幾號人拴在一根繩上解不開,一個走了全體都得跟著走,去哪尿?
邵三爺在隊尾遙遙地掃一眼,高聲喊話:“有幾個要撒尿,舉手給我瞧瞧?”
嘩啦嘩啦手銬聲狂作,一條肉串幾乎所有人都舉起手,嗷嗷得:“我!我!”
這裡邊只有一兩個是真需要撒尿,憋不住要尿褲子了,還有五六個是讓人勾得,勾出那麼一絲尿意,剩下人全忒麼瞎起鬨的。犯人本來就沒剩下幾項權利,政治權利自由權利都被剝奪了,老子就剩下吃飯撒尿睡覺的許可權了,人權不用白不用啊。
“姥姥的……”
邵三爺嘟囔。
話音未落,跟他銬一起的某隻大手,恬不知恥地伸出來,嘩啦一聲,高高舉過頭頂,連帶著邵三爺自己的手,也一起拎了起來。
“邵警官,老子也撒尿, 憋不住了。”
羅強面無表情,說得一本正經,聲音裡卻隱含一絲耍賴搗蛋尋求關注愛護的意味。
邵鈞狠狠瞟了羅強一眼,羅強斜眯縫著眼冷笑,小樣兒的我看你怎麼著……
邵三爺揚聲令下:“全體立正——”
“向右——轉!”
“向前兩步——走!”
“散開,溜邊兒……就給一分鐘,尿!!!”
於是,那天在路邊土溝裡,一條肉串上的人排開了,手還互相鎖著,全體面對同一個方向,嘩啦嘩啦解褲子掏鳥。
監獄這種特殊環境,人群扎堆兒,多少年同吃同住,互相知根知底,恨不得比親爹親媽親兄弟都更瞭解對方。犯人們也最喜歡集體活動,都怕掛單,怕寂寞,大夥一塊兒幹個啥都挺開心,樂呵。
水聲陣陣,也分不清是哪個發出的聲音,一隊人抖著肩膀互相取笑著,曬鳥兒,也不管有尿沒尿,都跟著甩兩滴,苦中作樂。
羅強把手往自己這邊一扯,解褲子,連帶著把邵鈞的手也扯過來了。
邵鈞拿白眼翻他:不許瞎鬧。
羅強示意:你往這邊過來個,不然老子手腕掰不過來啊。
倆人被迫擁擠在一起,低頭默默地掏……
然後一聲不吭地互相盯著看,又有好多天沒有裸裎相見,盯得眼熱,胸腔的血氣往上湧……
邵鈞一邊還拿手擋在褲襠上,搭個遮雨棚。
羅強憋不住噗哧樂了:“你幹啥呢?”
邵鈞低聲嘟囔:“淋著我的寶貝了。”
旁邊有眼賤的偷偷伸過腦袋,往這邊兒尋麼。
羅強斜眼瞪:“看啥呢?沒看過老子長啥樣?”
羅強往前跨了一步,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邵鈞,完完全全遮住一側的視線。三饅頭遛個鳥,哪能讓不相干的兔崽子隨便欣賞?
那時候,大夥心裡還都比較興奮,不緊不慢,坐這麼多年牢,難得讓人領著出來逛一趟。
有人琢磨著這頓夜宵能不能吃上紅燒排骨。
有人惦記著臨出門之前沒打完的牌局,到了新監區四個人繼續扎堆打牌。
不遠處半個村子已經被洪水吞沒,呼救聲,喧譁聲,車子陷在水裡砸玻璃聲,然後是轟得一聲,民房被山洪沖垮坍塌。
“我靠……”
“看那裡,那裡,是咱們食堂!……”
“房子,房子,淹到二樓了,淹到咱們屋了!……”
所有人都停住了,朝著同一個方向,呆呆地望著,那一刻驀然掉進驚恐的情緒中。暗夜裡也看不太清楚,青灰色的三層監舍小樓在風雨中彷彿不停地顫抖,搖曳。
身旁的刺蝟喃喃地說:“那間屋,我住五年了,沒了……”
“從小長這麼大,就沒個正經地方住,到處瞎混,我還從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