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
嬋衣從茶館接了兩個丫鬟,讓車伕趕車去了謝府。
她去榮華院給謝老夫人請安,謝府有客至,榮華院歡聲笑語一片。
謝老夫人見嬋衣的眉間有些鬱色,拉過她來關切的問道:“晚晚今兒看上去怎麼不太高興吶?又是哪個惹你不開心了?”
嬋衣捻了捻裙裾,臉上勉力笑了笑,道:“幾位哥哥春闈,我心裡擔心,這幾日在家有些坐不住,祖母便打發我來找霏姐姐跟霜雲姐姐來玩。”
謝老夫人笑著打趣她:“你幾位哥哥春闈,該憂心的也是他們,怎麼反倒是你坐立不安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要考狀元呢,”笑了一陣,又說,“霏姐兒剛剛去了大廚房,說新學了個方子做松仁糖,你去看看她做好了沒有,”說到這裡又忍不住唸叨她,“小小年紀該吃吃該喝喝,天塌下來也有個子高的頂著,成天東想西想的,沒的把大好的年華都浪費了!”
嬋衣乖順的點頭,讓管事媽媽領著去了大廚房。
嬋衣走出去,謝老夫人身旁的一個梳著高高發髻,插著一支嵌了瑪瑙的掐絲步搖,穿著杏色妝花褙子的夫人對著嬋衣的背影好奇道:“夏家的二小姐長得真好,也不知許了人家沒有。”
謝老夫人笑著壓下她的話,“左右她還有兩個哥哥在上頭,她母親的意思也是先給她的兩個哥哥說親。”
這話的意思便是還沒有許人家了,那婦人的心思活泛起來。
謝老夫人但笑不語,雖然她跟映雪都看上了朱家人,但多幾個人求娶,對女子來說是好事,求娶的人越多,越說明自家閨秀賢淑溫良。
大廚房熱火朝天,謝霏雲拿著兩隻點心模子在研究糖漿的形狀,見嬋衣過來,眼睛一亮。
“晚晚你來的正好,快來給我看看,到底是用花朵樣式的模子好,還是用葉子樣式的模子好。”
嬋衣的情緒不高,有些心不在焉的道:“花朵也好葉子也好,到最後不都是吃的麼,你若拿不定主意,便各做一些就是了。”
謝霏雲撅了撅嘴,“松仁糖哪裡是那麼容易做的,我花了兩個時辰才做了一點,若是模子沒選好,品相差了,吃到嘴裡再好的味道也寡淡了。”
其實又有什麼差別呢,嬋衣搖了搖頭,忽然覺得自己興致全無。
眼睛看著鍋子裡頭用小火熬製的松仁糖漿,咕嘟咕嘟小小的冒著泡,廚房裡頭一片濃濃的松仁糖的甜味,腦子裡頭卻想到在密室中看到的那個抱著短刀的少年,渾身像是被鮮血侵泡過,眼睛裡頭是一片寒光四濺。
那些少年人有多少是吃不飽穿不暖,不得不跟別人拼命才能活下去的?
反觀她們,錦衣玉食之外,還要嫌點心的品相不好,味道寡淡。
她長長的嘆了口氣,輕輕揉了揉眉心。
“霏姐姐,你跟我講講你在泉州見到的事吧,不是說泉州水患已久麼,那那些災民都是如何過活的?”
謝霏雲忙活半天,終於選定了楓葉樣式的模子來灌松仁糖,耳邊聽嬋衣嘆了這麼長的一口氣,奇怪的道了一句,“怎麼忽然問起這些?”也不待嬋衣回答,她一邊指使廚娘講糖漿灌到模具中,一邊說:“我也沒親眼見過,每回有水患的時候,咱們這些官宦人家的家眷就都躲在衙門後頭的官房避災,倒是聽大哥身邊的小廝說,每逢水患,外頭都要死人的,不是家裡房屋被淹人被捲走,就是陷進泥潭裡被纏死,總之是亂的很。”
也就是說,謝霏雲也沒見過真正的災民。
嬋衣越聽心情就越發低沉,就像是心裡窩著一團火焰,卻不知該往什麼地方燒。
她勉強又跟謝霏雲說了幾句話,便回了夏府。
一直連續幾日她都有些鬱郁不振的。
因夏明徹出了考場,夏家上下都圍著他轉悠,反倒顯不出嬋衣的反常。
嬋衣的這種鬱鬱寡歡,一直維持到會試放榜的那一天才好轉。
放榜的這天,春日的陽光特別明媚,清風微微拂動,將松柏吹拂的窸窸窣窣,熱熱鬧鬧的像是開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花兒。
榜文一出,細細的看上一看,就見用館閣體書寫的榜文,一行一行端端正正的寫著諸位考中進士的名字,最明顯的便是朱家兩位公子,分別位列會元與第二,會元是朱璗,第二名是朱璧,而夏明徹的名字與他們相較不遠,在第五名,之後是謝翩雲跟謝翾雲的名字排在後頭。
嬋衣提著的一口氣終於是鬆了下來,若是因為她重生,而導致二哥的前途發生改變,她恐怕這輩子都要良心難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