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若很想若無其事地把東西放回去,假裝什麼也沒看到,反正這個男人姓什麼叫什麼對他來說早已經不再重要,他有一個真正愛他的父親,叫做周群。
可是離婚證上一行小小的字,卻把他的腦神經徹底炸開了。
程靜和秦光離婚的登記日期,竟然正好是程若滿月的日子。
那個男人,就這麼迫不及待地離開他們母子倆嗎?難道對他來說,自己的出生,只是拖延他離婚的阻礙?程若突然感到一陣沒有來由的憤怒,恨不得揪著那個男人的衣領,好好地質問他。
客廳裡周群叫了一聲程若,程若慌里慌張地把東西都收拾好,強裝鎮定拿著圖紙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一個晚上沒睡覺的程若逃跑一般地離開了家,連周群說要送他們去火車站都被拒絕了。
周群問程靜,兒子怎麼了?
程靜看了一眼緊緊合上的抽屜,搖搖頭沒說話。
“這麼快回來了?不是說我去接你嗎?”程若進屋的時候衛橋正在陽臺晾衣服,看見他還挺意外:“我剛還發簡訊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呢。”
“沒注意手機……其實也沒多少東西。”
“哎,過來看看我們宿舍的新成員。”
程若走出去,看到角落一臺全新的滾筒洗衣機:“你買的?”
“凌少爺家裡送過來的,說是別的牌子怕那個嬌生慣養的獨苗苗用不慣。嘿,咱倆又佔了少丞一個大便宜。”衛橋甩了甩褲子,把它掛到衣架上:“改天得請他吃頓大餐,免得以後欺負他會有心理障礙。”
程若淡淡地笑了笑,轉身回到屋裡,漫不經心地收拾。
衛橋跟著他進屋,關切地問:“怎麼了?坐火車累著了?上床休息休息。”
“沒事兒。”程若搖頭,有點暈。
那一串日期像上了咒似的,在他心裡揮之不去,縱然有很多困擾著他的疑問,程若依舊沒辦法鼓起勇氣去問程靜,就算他能承受殘忍的答案,程靜也一定不願意被勾起那些傷心的回憶。
他沒有權利剝奪另外一個人忘記過去,重新獲得快樂的權利,尤其那個人,是他最重視的母親。
胡亂壓下紛亂的思緒,程若決定洗個熱水澡放鬆一下緊繃了一路的神經,伸手拉開衣櫃門,一本書“啪嗒”一聲從裡面掉了出來,落到他腳邊。
程若低頭,在看清楚封面的瞬間心裡猛地抽了一下。
嶄新的彩色紙張上,赫然寫著“他們的世界——中國男同性戀群落透視”幾個字。
衛橋在他身後,笑著說:“送給你的禮物。”
“我……我不是……”程若不知所措地看向衛橋,一股巨大而洶湧的恐懼湧上心頭,他不敢去想衛橋送這本書給他是什麼意思,是發現了什麼,然後對他的嘲諷嗎?
“笨蛋,你緊張什麼?”衛橋撿起書,把它放到程若手上:“我在網上買的,以後你就用不著去圖書館偷偷看了。”
“你怎麼知道……”程若漲紅了臉,好不容易才拿穩了那本不算太厚的書。
“那天你動作多大啊,書架空隙那麼寬,我怎麼可能什麼都沒看到,再說了,你就把那書隨便放到其他書上,也不塞好,你一走我就摸出來了。”衛橋說得挺輕鬆,完全沒有那種發現了別人天大的秘密以後的嚴肅。
“那你……會不會覺得我……”
“我要對你有看法還會把它送給你嗎?”衛橋把程若一把摟住,想要證明什麼似的把他往自己懷裡抱了抱,然後鬆手,安撫地說:“別瞎想了,我不會因為這個疏遠你的,咱倆還是好朋友。”
衛橋的眼睛太真誠,讓程若無法不相信他。
“……謝謝。”程若的聲音低得媲美蚊子,衛橋大笑:“你害羞什麼啊?”
程若問:“你真的不介意?”
“不介意,人家世界衛生組織九三年就為同性戀正名了,難道我的思想還停留在上個世紀?”衛橋想了想,體貼地補上一句:“還有,我會幫你保守這個秘密的,你別擔心。”
程若眨眨眼,硬是把眼淚給憋了回去。
晚上,舟車勞頓的程若再次失眠,身體疲倦得叫囂著休息,大腦卻絲毫不配合地清醒著,抓狂地翻了幾個身,程若怕吵醒睡得死沉的另外兩個人,乾脆從床上爬了下來,躡手躡腳溜到陽臺吹夜風。
這兩天過得實在太刺激了,他甚至都不知道應該先為哪件事兒苦惱……程若嘆氣,看著後山上黑黝黝的森林發呆。
背後有了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