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用力剪開對方的鎖骨,這樣整個胸腔就都能完整地開啟啦。深紫色的肺和拳頭般的心臟,血管遍佈著全身。然後他再小心地往下剪,胸腔之下是腹腔,它們之間用一層腹腔膜隔絕著,內臟一一整齊地錯落排列著,胃、膽、肝、以及下面曲折的腸,再往下,則是一套生殖系統。整個人體像一座美妙又精密的儀器,現在這座儀器的後蓋被開啟啦,然後人們就能欣賞到它裡面互相咬合著的複雜齒輪。
但是現在,他眼前的愛德華?德沃特公爵是活著的。
——殺了他,喝了他的血,吃了他的肉,這樣他就永遠屬於你啦。
道格拉斯先生突然又想起那個可怕的夢,他快被自己折磨得發抖啦,他生怕自己有一天會下手,扼住對方那線條漂亮的頸脖。他憎恨倫敦,倫敦像一隻張牙舞爪的獸,將屬於他的那個淡栗色頭髮修長四肢的愛德華?德沃特吞了進去。
但是他還是什麼也沒做,他只是站起身,放下床帷。
道格拉斯先生將桌上的晚餐收拾到垃圾箱裡,他不想店主太太失望地發現他們倆一點兒也沒動她的手藝。接著他點起煤油燈,拿到書桌前,翻到一本書開始強迫自己讀起來。這個過程當中他可能迷迷糊糊睡過去了幾次,因為他是一點也不記得書上那些單片語合起來是什麼意思了。夜晚總是過得很快,當清晨的微光在窗簾後跳躍起來時,道格拉斯先生拿起外套,準備出去走走,當然最重要的一個目的是能不能給這位挑剔的公爵先生買點別的東西回來吃。
道格拉斯先生出門時恰巧遇到住在隔壁的房客,是一位黑頭髮的年輕姑娘。姑娘沒有戴面紗,肩上披著件舊色的紅披肩。她有雙褐色的大眼睛,長在她那張微窄的臉上,顯得有點像童話裡的精靈。
“先生熟悉倫敦嗎?”
“什麼?”
“這裡,”姑娘將一張紙條遞到道格拉斯先生眼前,她說話時帶著明顯的外省口音,“先生知道這裡怎麼走嗎?”
“主教橋大街?”道格拉斯先生想了想,“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地方早就不存在啦,很久之前,泰晤士河把那片地方給沖毀了。”
“噢,是嗎?店主太太也這麼說,這可……這可真遺憾來著。”姑娘的臉上顯出一種哀慼的神色來,但她還是努力保持著鎮定。
等道格拉斯先生再回到房間裡時,德沃特公爵已經起床了。他坐在床沿,隨意伸展著腿,他還沒有來得及完全換好衣服,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又深又重。道格拉斯先生知道德沃特公爵幾乎一晚上沒有合上眼,他也一樣。他們都已經連續好幾天不能正常入睡了,自從小愛德華鬧失蹤之後。
道格拉斯先生將一塊火腿麵包遞給對方。
“你沒睡著嗎?”
“不,當然沒有,一點也沒有,我討厭這裡的潮溼味道。”
“得了吧,滿倫敦都是這種味道。”道格拉斯先生不以為然地說。
當他們準備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的時候,房門敲響了。郵局派了位小聽差過來送電報,是伯明翰的杜帕警長的。德沃特公爵拆電報的手指都在顫抖,他費了好幾次力氣,都打不開它,最後他只好遞給道格拉斯先生。
“請你一字不露地念給我聽吧。”
16
16、第七章(下) 。。。
作者有話要說:五一期間有事,暫停一週,下一章將於5月11日更新,見諒
道格拉斯先生開啟電報,電報很短,他粗略看了一眼,重新還給公爵先生。
“沒有訊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可以說是好訊息。”
“是的,是的,”德沃特公爵小心將電報接過去,看了看,“……可是他們會怎麼對待一個孩子呢?我的上帝啊!”
他轉眸望向道格拉斯先生,那雙湛藍如海水般的眼睛流露出擔憂和悲傷,和道格拉斯先生獨處時,他從來不掩飾他的情緒。
“我只有小愛德華這麼一個孩子。”
“上帝會保佑的。”道格拉斯先生抓住對方的手,輕輕吻了一下。他卻默默地在心裡說,那麼,愛德華?德沃特公爵先生,我也只有你一個人而已。
光指望伯明翰那邊的警方顯然是靠不住的,可是這樁事故必須在秘密和低調中調查。道格拉斯先生打算跟公爵私下拜訪一趟蘇格蘭場的迪肯警長,非正式地尋求對方的幫助。
他們換好衣服,推門下樓,這一次他又碰到了隔壁那位披著紅色披肩的黑頭髮姑娘,她正端著銀色茶壺和一盤奶油馬鈴薯上樓,那準是房東太太準備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