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是親生父母的遺物,有很大的紀念意義吧。不交公,也不留著自己收藏,樑上君有點不明白紀策怎麼想的。
“嗯,不帶回去。”紀策說,“它們就是屬於這裡的,葬在這裡就好了。”
他早有準備,蹲下來,用工兵鏟在那根水杉主樑底下挖了個小坑。
樑上君瞬間領悟了——
紀策是在親手給父母立冢。
他年幼的時候,在王斌的打點下悼念過自己的父母,那時候的靈堂上其實什麼也沒有,父母的名字刻在牌位上,於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那只是個過家家一樣的儀式。
但現在不同了。
他站在父母真切生活過的土地上,觸控著他們為之耗盡一生的成就,呼吸著他們呼吸過的空氣,懷抱著他們最後的遺物……
這恐怕是他最接近已故父母的地方。
他想在這裡給他們立冢盡孝。
那根水杉木高大又筆直,浸透了紀家夫婦那麼多汗水和付出,作為他們的墓碑再好不過了。就算哪一天腐朽了,也跟他們腐朽在一起,以作陪葬。
這也迎合了紀策母親寫下的那句話:
待打併香魂一片,陰雨梅天,守得個梅根相見。
他和她的那段感情,無論是怎樣的感情,都適合埋在這睡著的大樹根底。
不會有人再來打擾。
把盒子放進小坑裡,回填平整,紀策抬頭望著面前的水杉,眼裡一片悲涼。
樑上君靜靜地站在一旁。他不想在這個時候打擾他,他知道,紀策不僅僅是在哀悼父母的犧牲,也是在哀悼自己的過往。
從他葬下盒子的那一刻起,這些年來他放不下的那些東西,就都冰封到絕對零度裡了。
看了看那棵粗壯的水杉木,樑上君總覺得有些單調。
拿出小刀,他在樹幹上刻劃了起來。
紀策有些意外:“你在刻什麼?”
樑上君手上不停:“我記得313的勳章是什麼樣子,我在你的衣櫃裡見過。”
紀策有些愣。
這些稀奇古怪的手工活樑上君一向很拿手,很快他就完工了,一枚漂亮的勳章躍然樹上。
“這是他們應得的。”他說。
撫摸上那枚勳章的紋路,紀策的手指竟然有些微顫抖。
樑上君帶著“我牛逼吧”的神色得意洋洋地回頭時,剛好看見一顆淚水落地。
他立即傻掉了。
一顆、兩顆……他似乎能聽見淚水濺碎在地上的聲音,嘩啦啦地從那麼漫長的歲月裡跳躍而過,最後全部消失在冰冷的泥土裡。
再也無處可尋。
樑上君覺得,用這種看外星人的表情看紀策很不禮貌,於是訥訥地轉過身去,假裝自己什麼也沒看到。
不過紀策似乎並不介意。霏1凡l論i壇
他從後面擁住樑上君,胸口和背脊貼得那樣緊。緊到樑上君能感覺到紀策的心跳,紀策能感覺到樑上君的椎骨。
有兩滴水落在樑上君的脖子上,冷得他不由縮縮脖子,紀策一口咬上去,輕輕地吮著。
樑上君的臉噌地一下就紅了。
其實他覺得自己臉皮挺厚的,但是在紀策這種人跟前,可能再厚的臉皮也不管用吧。
“謝謝你頒發的勳章。”紀策說。
“不、不用謝。”
“呆賊,今天你就是正式見我父母了。”
“哦……啊?!”
“爸、媽,這是我的愛人,樑上君。樑上君子的那個樑上君。”
轟!樑上君連脖子都紅了。
儘管知道人都死了,但還是見鬼的不好意思啊!
趁著樑上君腦子裡面在上演驚濤駭浪,紀策一把將他轉過來,深深地吻住。
呆愣片刻後,樑上君認真回應這個吻,用力抱著紀策。
這不是尤禹第一次撞見他們相擁親吻,但這是他最看開的一次。
以前他一直對梁連和紀策的感情心存芥蒂,就算口頭預設了,也終究覺得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不是什麼好事。
他始終認為,梁連值得更完美的一位戀人、更乾淨的一段感情和更幸福的一個人生,然而陰差陽錯地目睹今天這一幕後,他才真的看開了。
可能這個世界上,再不會有人比紀策更適合梁連了。
他們可以相互扶持著直到生命的最後一秒,在最黑暗最無助的時候,也不會放開對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