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句很輕很輕的呼喚,讓樑上君的睡意頃刻間煙消雲散。他突然意識到,紀策的忍耐恐怕已經到了極限了。
“嗯,我在。”儘管知道這是廢話,還是很認真地回應他。
“不要再嚇我了,不要再離開我了。”
樑上君聽見紀策這樣說,張了張嘴,還是沒有發出聲音。
此時的紀策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紀策,這個紀策用乞求的語調說著那麼純情的話。讓他覺得又酸又甜又驚悚,難以招架。
隔了好一會兒,也許只是幾秒,又傳來紀策自嘲的笑聲。
看他的樣子,樑上君有些不安:“怎麼了?”
怎麼了?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怎麼了。
父母雙亡的事實他在六歲的時候就接受了,再多的難過也早就被歲月沖淡了,只是在這個寒冷的洞穴裡,他重新記起那個沒有色彩的童年,記起那些年少時硬扛起來的殺戮,還有那場逃兵一般的自我流放……再看到身邊的這個人,突然感到無比後怕。
這片土地已經埋葬了他的至親,如果樑上君真的死在這個戰場上,他想,自己一定會崩潰。
就算追加再多的榮譽和勳章都是不夠的。
因為樑上君是他三十多年的生命中,唯一的幸運和唯一的戰利品。
沒有替代,無法彌補。
“算了,就算你給了保證我也不會信的,還不如由我來保證。”紀策說。
由我來保證你不會離開,這樣就安心多了。
唇舌相碰時,那種燒灼感從面板傳達到脊椎。
樑上君有點迷迷糊糊的,他是真的在發高燒,呼吸在冷空氣裡都形成了白濛濛的霧,退燒藥又讓他很想睡覺,於是回應紀策的吻都有點懶洋洋的。
他感覺得到,紀策並不是在向他尋求慰藉,他只是單純地想親親他。所以他也不準備勞心勞神去安撫這個足夠堅強的男人,反正他也很想親他,乾脆親個夠本。
這個親吻不急不躁,並沒有過多□的意思。兩人跪坐在地上,紀策把樑上君擁在懷裡箍得緊緊的,近乎貪婪地呼吸著他的味道。
樑上君很享受,覺得溫暖又舒服。吻到深處時,喉嚨裡溢位輕微的呻吟,才給這個平淡寧靜的吻添上幾分纏綿。
“好了,紀策……”神智飄忽間,樑上君驟然想到地面上的人還在等他們,在這裡他沒有時間概念,只覺得已經過去很久了,說不定一會兒就會有人下來尋他們,因此找到空隙推開紀策,“我們上去吧。”
本以為紀策會就此放手,誰知道他完全不為所動,短暫的分開後又再度壓上來:“再一會兒。”
“可是他們……”
“不管。”
人渣式的命令,附帶著不容辯駁的任性。
好吧,樑上君承認自己潰不成軍。
其實他們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
誰都不能保證什麼,他們今天在這裡擁抱,明天就可能生死相隔。
他們能做的,只是竭盡全力抓緊每一分每一秒,實踐“在一起”的承諾。
總比那最終僅用一張卡片來承載的“深愛”要好。
即使做不了如花美眷,也能經得住似水流年。
51、第50章
他們花了兩天時間來收拾水杉。
密封、分類、搬運,叢建鵬和屈子開著直升機來來回回跑了三趟,才把所有的卡片拖回南溫河的指揮部。略作休息,第四趟準備把剩下的傷殘病患一併帶回去。
老張挑著兩個桶,帶著小女兒過來給他們送水,遠遠地就見四個頹廢男人睡得毫無形象。剛處理完那麼巨大的資訊量,他們全都頭暈眼花,半死不活地趴地上。
小姑娘吧嗒吧嗒跑過去,看他們一個個苟延殘喘,心裡很是難過,轉頭問爸爸:“他們要死了嗎?”
老張伸腿踢踢他們,爛泥一樣的身體發出不滿的呻吟。
“沒事,他們的皮厚著呢,沒那麼容易死。欣欣,給他們的水壺滿上水。”
“哦。”
小姑娘認真地把桶裡的水灌進水壺裡,灌好一壺就送到一具“屍體”旁邊,很快她就發現不對勁了,多了兩壺水出來。
“爸爸,瘸腿叔叔和兔子叔叔不見了。”
她的漢語其實說得不錯,只是口音有點怪,跟他們這些人在一起的時候,老張也會鼓勵她多說漢語。她這句話說得天真,把一旁的尤禹逗樂了。
翻身坐起來,尤禹問她:“兔子叔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