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不知該說些什麼,李紹君聽他沉默,就掛了電話。蘇秦再撥過去,他也沒接,蘇秦只好給他發簡訊,問他在哪裡。他告訴他,他現在就去找他。
他當晚就從度假酒店出來,搭飛機去了李紹君所在的城市。
他找到他,在一間酒吧邊上的小巷裡,巷子裡臭烘烘的,李紹君蹲在垃圾筒邊上瑟瑟發抖。他嘴裡叼著煙,不停搓自己的胳膊。
他發生了什麼,經歷了什麼,蘇秦一無所知,他說不出安慰的話,只好走過去把他拉起來,拍掉他身上的菸灰。
蘇秦還記得當時他問李紹君在這裡等了多久。
李紹君說:“半天,不知道,很久,我以為你不會來。”
“那你還等?”
“我總得等些什麼,要不然,我怎麼辦?”
蘇秦那會兒正好有空,他帶李紹君去他老家休養。到了他老家,他才知道,李紹君剛拍完一部電影,電影裡他演一個精神病人,是個孤兒,也沒有朋友。整部電影都在描繪他失控的精神狀態。蘇秦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接這樣的電影,李紹君告訴他,他想更瞭解自己,想知道在別人眼裡他是怎樣一個人。
蘇秦之後找了那本電影來看,電影非常壓抑,配樂也走恐怖懸疑路線。李紹君在裡面嘗試自殺,用腦袋撞牆,砸東西,在路上狂跑,抱著被子蜷在床上痛哭不止。
蘇秦又想起李紹君在電影裡瘦到能看到脊骨關節的後背了。他低頭看他,他現在臉頰上有肉了,看上去有點孩子氣。他額頭上有幾根劉海翹著,露出一小截傷疤,蘇秦想以後如果搬家,他得在家裡牆上都鋪上一層柔軟的毛毯。
李紹君醒時蘇秦已經站在了攝像機前和人演對手戲了,李紹君坐在場邊安安靜靜地看,有人來找他聊天,他也懶得回應。他不想說話,也不想動,只想坐在這裡看蘇秦。
如果說每個人都是自己人生的導演,他想,蘇秦就是他電影裡的唯一主角。
所有光線都匯聚到他身上,所有其他人都是在為他服務,他不見了,消失了,燈就熄滅了。
蘇秦演完這一場,往自己的位子走過來,他看到李紹君在咬手指,說了句:“手髒,別咬了。”
李紹君抬頭看他,“我把我們的事,寫進自傳裡你會生氣嗎?”
“我們什麼事?”
“有一天,我喜歡上你,然後,你也喜歡我了。”李紹君說的輕描淡寫,蘇秦坐下,輕嘆一聲,說:“隨便你。”
“那我們什麼時候去?”李紹君問蘇秦。蘇秦又說隨便,李紹君笑了,“我看還是算了,你拍電影這麼忙。”
“我接下來都沒工作。”
“哦?你的意思是你失業了?”李紹君側著臉看蘇秦,擔憂地說道:“那怎麼辦?我也不工作,你也不工作,我們喝西北風?”
蘇秦斜眼看他,不動聲色地說:“是啊,喝西北風。”
李紹君摩拳擦掌,“那我可得好好寫那本自傳,多寫些爆炸性的料,賣多了,拿多了版稅,我們好喝喝東南風。”
蘇秦被他逗笑了,半掩著嘴扭頭看別的地方。李紹君伸長了脖子盯著他,“你笑什麼?我認真的,我真沒什麼存款,之前腦門一熱,好多都捐給慈善組織了。”
蘇秦摸到李紹君的額頭,頓了好一會兒才說:“還好,現在不熱了。”
兩人互相拿對方尋開心,蘇秦讓李紹君趕緊走,說他在這兒他沒法安心看劇本,李紹君聽了,高興地笑,對於他在這兒能妨礙到蘇秦這事他有幾分得意。他又多賴了幾分鐘就起身走了,從片場出來時他遇到急急忙忙往片場跑的rose,她踩著高根鞋,跑也跑不快,神色焦急。李紹君攔住她,笑盈盈地和她打招呼。
“啊,好啊,好久不見,我還有急事,下次聊。”rose著急要走,李紹君卻一把拉住她胳膊,“你找蘇秦啊?”
“是是,我找他,我真是有急事,能麻煩你讓一讓嗎?”
她這麼說,李紹君也沒再擋她了,他在片場外等rose,一邊抽菸一邊等,抽完半包煙,rose才從裡面出來。這會兒她已經不著急了,手裡拿著手機,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李紹君喊了她一聲,rose猛地抬頭,看到是他,衝他笑了笑,轉身往另外一條路上走。
“你幹嗎躲我?”李紹君跑上去追在rose身後問,rose笑著回頭,“沒有啊,我本來就要走這邊,我車停這裡。”
“胡說什麼,我看你坐計程車來的。”李紹君走到rose身邊,“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