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你教的!”
啪又是一下:“你敢頂嘴?”
顧從見:……
顧從見咳嗽兩聲,抓過吵架到忘我的師徒的注意,說道:“我先看看,你們吃完再說。”
說完,拿過周灝的筆電,讓周灝輸了密碼,然後上網調到那一段。
祝青頌說的是《伊麗莎白》里長大的魯道夫和死神的一場對唱,德語名字是《Die Schatten Werden Langer》,很經典的唱段,有德、英、日,荷蘭語等版本。他和祝青頌演的那次,是在校慶上,校慶每個班都要出一個節目,班裡有喜歡音樂劇的女生特意讓國外的朋友寄回了錄影,92年維也納官攝版,錄影沒有中文字幕,是那個朋友一句一句翻譯過來,寫在了紙上寄來的。
大約20分中的節目,大家最後民主投票,選擇了從《Die Schatten Werden Langer》一直到魯道夫自殺這一段,女生們被妖豔的死神迷得七葷八素,這個角色理所應當的落到了秦大美人頭上,而顧從見,以表演課組長的身份和唱得不錯的高音得到了魯道夫的角色。
顧從見臉紅了,因為裡面有死神和魯道夫嘴對嘴親吻的鏡頭。
現在想來那時候的自己還真是單純,只是接吻而已,就會臉紅。
現在,即使是偶爾找床伴上床,也只會例行公事般的耕耘完就說再見。臉紅?那是什麼?能吃麼?
祝青頌吃得嘴泛油光,喝了口可樂,湊到顧從見身邊,鏡子下面有一排橫出來的地方,用來坐著的,要不然只能在地毯上坐一圈了:“怎麼樣?其實動作改變不是很大,但是這版的魯道夫沒有92那版演的懦弱。”
顧從見眼不離螢幕,說道:“你的意思?”
祝青頌一笑:“現在你是魯道夫。”
顧從見一愣,正巧這一段完畢,他按下暫停,然後看向祝青頌,有些晃神。
他不會德語,得了這個角色後就天天塞著耳機聽,一遍遍看錄影,記不住的就用拼音標註上,他有兩個唱段,之後和伊麗莎白還有一場,任務比其他人都重,但卻是第一個能夠跟著伴奏脫離劇本完整唱下來的。
其實他也想偷懶,但當時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這次和秦君斐對戲,一定一定,要做到最好。
可是他做到最好了,秦君斐卻罷演了。
他慌了,秦君斐說有個劇組,管吃管住還給錢,去外地拍戲,他要跟著,做生活製片。
生活製片,說得好聽,就是負責訂旅館訂盒飯。
但每個人都是一點點熬出來的,你不訂旅館訂盒飯,不從最底層做起,你就沒機會當上副導演管理人,即使將來有機會做導演,拍自己的片子,如果不懂整個劇組的流程,那你就是個二逼。
秦君斐跟大家說了對不起,然後又單獨跟顧從見說,他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冒險,有機會不抓住太傻了,義氣不能當飯吃。
顧從見一句話都沒說,趴被窩睡了一天,醒來時秦君斐已經走了。
他突然想起了不久前看過的,一本叫做《了不起的蓋茨比》的小說,他不喜歡這部小說,一點也不,說不上來為什麼,就是單純的不喜歡,就好像你問“你喜歡XXX哪一點”時,你也答不出來。
他的腦子裡自動跳出了小說中的一句話:他們每一轉念,像一個模式似的都貫徹著徹頭徹尾的自私。
其實本性很多時候是可以逃避的,但該逃避的是影響,不是認知。
他忽然就明白了,他所討厭的,是這個故事帶來的幻滅感,蓋茨比致死都活在一個編制出的美夢裡,真相的斷壁殘垣則留給了尼克,留給了讀者。
秦君斐的自私他領教了,但他卻無法像討厭那部小說一樣討厭他,可能是那時候,他還沒有幻滅。
秦君斐走了之後,影導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亂中,表演組組長顧從見去找了表演班的祝青頌,祝青頌罵了秦君斐一宿不帶重樣的,然後第二天找顧從見要來劇本。
祝青頌在本班擔演男二,戲份也很重,但是從未抱怨過一句。
最後那部戲的最後一場被學校刪掉了,原因是有同性親吻鏡頭,不利於公演。
眾人默。
那個時候的藝術,也是被禁錮在條條框框裡的,無人反抗。
顧從見沒悲傷沒喜悅,平靜如水,認真了演完了整場戲,沒有去跟同班接著出去聚會,回到了宿舍,他又看了一遍蓋茨比。
至於他是否轉變了對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