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陌生黑暗的森林,響徹他的全身,耳朵、嘴唇、手指,甚至是血管裡都在嗡嗡作響。他把手帕遞到鼻子邊輕輕一嗅,終於意識到那聲音原來是他的心跳聲,它清晰可辨,猶如一組鐘樂,優美和諧而歡愉。
——那是他15年生命裡從未聽過的,天籟般的鐘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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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0年
漢諾威王朝統治下的英國正處於它第一次工業革命的蓬勃發展期,即使傲慢如倫敦,也接納著來自世界各地的移民,他們之中有來自別的國家的貴族階層,還有越來越多的黑人奴隸和自由有色人種。黑人奴隸們保留著各自部落特有的裝束、特有的禮儀,而那些有色人種中,則出現了一批工匠、畫家、詩人。尖銳的工業革命瘋狂的吞噬著英倫的保守和典雅,越來越多的灰色的工業樓房矗立在倫敦古老的土地上。
這個優雅而瘋狂的城市,屬於浮華、屬於不朽。
這一夜,赫曼奇家族的城堡敞開著大鐵門,庭院中的火盆燃燒著旺盛的火焰,迎接來自各方的客人。
赫曼奇家族的前任主人已去世一年,在那以後,長子雷納德·卡納·赫曼奇繼承了爵位和財產成為德科伯爵,並把封土交由弟弟傑普達進行打理。與精於政治、軍事的雷納德不同,傑普達是個善於經營和管理的城主,他僱用奴隸和農民在一片封土上種植菸草和葡萄,自行經營菸草和葡萄酒生意,再將另一片封土租賃給需要建造廠房進行工業生產的暴發戶,並拿出一部分錢投資在這些暴發戶身上,為赫曼奇家族斂入大量的金錢。
今夜是雷納德的新婚宴會,來自上流階層的賓客們無不悉心裝扮著自己,浪漫嫵媚、筆挺硬朗,在金碧輝煌的大廳裡,奢侈的極端和過分都在情理之中,他們享受著站在倫敦金字塔塔頂的地位,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腦滿腸肥的思想感到無比的激動和驕傲。
傑普達微笑的陪伴在哥哥身邊,由他為新人一手規劃的宴會上,他成為了最稱職的陪伴者,舉手投足應對得體,掩藏在哥哥的光芒下,卻依然閃耀如星。賓客裡所有年輕貌美女子的心思都投注在了他身上,她們圍著他笑語嫣然,端莊而嫵媚的笑容下流淌著不著一言的邀請,彷彿一朵朵等待採擷的花。
姑且不論他的出身如何高貴,光是看他出色的外表、翩翩的儀態、優雅的舉止,便要不自禁傾倒嘆息。生於世襲權貴家族的公子通常驕慢,不管如何善掩飾,還是讓人覺得目中無人、眼睛彷彿生來就長在頭上。可是傑普達不同,他的笑容溫和儒雅,他的語氣謙和有禮,他全身散發著無從掩藏的光芒,但卻不見有一絲驕傲之氣呈現。
“多麼出色的男人!才24歲就有這樣的成就和沉穩,甚至感覺不到任何毛躁,我的未婚夫根本比不上他的一根手指。”一群漂亮的小姐們站在不遠處的一個好望角,眼神直勾勾的看著傑普達,嘴巴也沒有閒著。她們之中的幾名已經有了婚約在身,只想在傑普達身上挑剔出缺點來嫌棄一番,但因為找不著,只好不斷哀怨又嘆氣,不甘願的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
“即使解除婚約,我們也未必就能攀得上他們伯爵家族。”另一位小姐也嘆起氣來,雖然大家同處於上流社會,但畢竟伯爵家族世代累積下來的涵養並不是她們這些暴發戶家庭能攀比的。
“這的確是!”挑起話題的小姐有些妒忌的推了推身邊一名身著洋紅色高腰宮廷長裙的小姐道:“凱拉曼你就好了,不但出身阿諾魯斯子爵家族,還是雷納德和傑普達青梅竹馬的好朋友,相信你和傑普達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這名叫凱拉曼的美麗女子揚著驕傲的微笑,手指繞著頸項上落下的幾縷捲髮,帶著眾女子嫉羨交加的注視不發一言的走到傑普達身邊。
“傑普達,你今晚都沒和我講過一句話呢。”她勾勒住他的手臂,喜悅的看著自己奶白色的修長手臂完美襯搭著他繡滿珍珠的禮服袖子。
手臂被凱拉曼緊緊的攀著,傑普達不得不向賓客歉意的點點頭,將凱拉曼拉到一邊,輕輕擺脫她的糾纏。
“凱拉曼,今晚雷納德和我都不可能陪你說上多少話,你為什麼不陪著你的父母呢?畢竟子爵他現在的身體並不健朗。”
“我相信他們比較希望我來分擔你的辛苦。”
“我習慣這樣的場合,並不覺得辛苦。”他婉轉的回絕她的殷勤。
凱拉曼會把心思放在他身上,是在近半年才出現的現象,在那之前她的心裡只留有雷納德的位置。一心幻想著伯爵家族的英俊統帥與子爵家族的美麗小姐來一場浩大婚禮震撼全倫敦的凱拉曼,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