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朔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慌亂抬頭,卻發現楚如悔眼中分明寫著和自己同樣的念頭。
殺了我,要麼放我走。否則,我就覆了你的國!
蕭雲朔眉頭緊鎖,攥緊的拳頭隨著全身劇烈顫抖。剛剛換好的新袍肩上,暗紅色的痕跡正在慢慢擴大,一脈鮮紅若含著無法承受的重量,沿著下垂的手臂滴落如泉。
“四年的朝夕相處,你就對我一點感情也沒有麼?”
傾盡全部力量的最後一問,如絕望的哀嚎迴盪在幽冷的閣中。
楚如悔看著這樣的蕭雲朔,他也未嘗不想放自己和對方一條生路。只是事已至此,再無他途可想,只能閉著眼睛走到盡頭,無論那盡頭等著自己的是什麼。
一時的猶豫,只會造成更多的痛苦。
“沒有。”
不容置疑的回答如一把匕首深深插到身體裡,連血也不容流出,只有無盡的痛埋在骨髓中。
蕭雲朔只覺肩膀上的傷疼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再無話,只是慢慢地走回凌雲宮,帶著月下一個染血的背影。
如悔,你為何要如此逼我?
蕭雲朔的身影漸漸消失後,只剩一人的楚如悔彷彿脫力般慢慢陷入翡翠八仙椅。一向凌雲傲物玉樹臨風的公子鍾儀,此時竟虛弱得彷彿一個病人,只是軟軟地靠著椅子,呆呆地看著地板,眉宇間的凌厲英氣空剩下一層朦朧的傷與孤寂,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蕭雲朔,你為何要逼如悔至此?
第三十二回
從鍾儀公子回到臨風軒、稱病不朝已經過去三天了。
三天來,他沒有一步離開過臨風軒,也沒有送過一封信,見過一個人——除了服侍他的子清。他並不是無法離開大虞,也不是放棄了逃回孤竹,事實上,蕭雲朔顯然沒有對外公佈他的身份,因此對整個大虞上下而言,他還是那個供萬人瞻仰的公子鍾儀。而以他現在的身份,若想要透過邊境回到故國,只是願意與否的問題而已。
然而,他卻選擇了留下來。
也許他是在等一個最終的結果,畢竟有始無終不是鍾儀公子的行事作風。也許他是在等一個恰當的時機,畢竟天下沒有人比他更知道如何在不利的情況下為自己贏來最多的利益。又或許,他只是不想這樣離開,雖然為什麼會這樣,他自己也不清楚。
這天下,應該是沒有什麼可以讓他迷惑的。
雖然鍾儀公子說了謝客不見,但是不計其數的朝臣士子還是帶了醫生藥材紛紛趕來;至於沈文遠、陸士元、劉禹、王武才等人,更是不止一次地跑過來探病送藥。一時間,原本清靜閒雅的小院,忽然就變得門庭若市,只是絡繹不絕的探病人中,卻獨獨沒有那位曾經朝夕相伴的年輕君王的身影。
“唉!陛下也真是的,以前沒事兒一天也要跑來三趟,現在公子病了,他倒不來了!”好不容易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子清一邊坐著喝茶休息,一邊不禁埋怨起以前的主子來。
“陛下受了傷,需要靜養,況且亂事初定,要處理的政務很多,你不要怪他。”楚如悔翻過一頁書,若有若無地應了一句子清的牢騷。
“那麼公子你就快點好起來呀!”子清放下了茶,走到鍾儀身邊坐下,“公子只說自己受了驚嚇,卻又不肯吃藥,又不叫大夫瞧,還不肯上床歇著,只是坐在這兒看書。公子早點把身體養好,也好幫陛下處理政務嘛~”
鍾儀看了看一臉不滿的子清,知道他這幾日辛苦了,心裡有氣,卻也不便為他解釋,只是笑笑,又翻了一頁書。
子清見公子不說話,眼珠一轉,就開始胡謅亂猜起來:“公子……該不會是和陛下吵架了吧?”
鍾儀心裡驚異這孩子的敏銳,不覺有點好奇:“子清為什麼會這麼想?”
哼!讓我猜到了吧?小小少年的心裡忍不住一陣得意。如果不是,以鍾儀公子的性格,他才不會問呢!
“公子這就不懂了吧?我可是從記事起就跟陛下在一起,他身上長了幾根汗毛,屁股上長了幾顆痣我都知道!嘿嘿~咱們這位陛下呀,看起來是吊兒郎當,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其實骨子裡是個特別好強的人!先帝還在的時候,就是那年,忽然就不準陛下寫詩了,但是陛下那個時候還小哇,就偷著寫。結果有一天,被先帝發現了,就把他的詩稿連帶文房四寶都扔到了火裡,氣得陛下整整一個月都沒跟先帝說話!連問安都只是點個頭就走!結果,過了一個月,還不是屁顛兒屁顛兒地跟著先帝跑來跑去?”小小少年一邊講著一邊嘆氣搖頭,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