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未想過,這次抗洪,會成為我人生的一個轉折點。只是,這個轉折點,最初給我帶來的只是疲累。日復一日,我要跟隨著應華軍,去河堤上沿河檢視,悉心瞭解水情,軍情。
在那裡,我碰到了自己以前在金刀營共過生死的兄弟。久違的團聚,並未給我們帶來太多的喜悅。一是他們連日抗戰在河堤上,每個人都已經疲憊不堪;而是他們即使如此勞累,見到升官的我後,還是要下跪的。
單是這第二點,就使我感覺到一種難以名狀的物是人非的悲涼。而魏參守看到我仍舊是一副點頭哈腰的樣子,從他那股子拍馬屁不絕的精神勁,我便可以知道,這救災實幹他一定沒出過什麼氣力。
八月初,剛剛有所緩和的水勢又因為幾日連降的急雨,開始暴漲。一日,我正在離防洪堤不遠的一個營帳裡與應副將談著這幾日的水勢,忽然聽到了帳外的急報:金刀九營的防洪堤決口!
我們兩個不及多想,一前一後衝了出去,直直往河道那邊奔去。我第一個衝到的時候,就發現連日的大雨果然已經把河道衝開了一個口子。暴雨作猖,湍
6、第六章 。。。
流急湧,決口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我還未開口,就聽見旁邊一個討好的聲音,魏參守急急跑來:“楊督辦,這裡危險,您還是快回去吧。有我們就好。”他說完,就馬上回頭朝著張明他們急急命令道,“你們幾個,快跳下去,拿著麻袋去堵缺口。”
還未等張明他們領命,我忽然搶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領子,大聲喝斥道:“洪流如敵,身為參守,當一馬當先。”
他聽到我的話,臉上神色大變,驚慌著說:“大人,小的沒有經驗,小的不知……”
“下去!”我不知哪來的一股戾氣,忽然朝他大吼,“這是命令,你第一個下去!”
軍令如山,壓得他再不能多想,一個趔趄,連滾帶爬的摸到了河裡。再他第一個下河之後,很多營中計程車兵都紛紛扛著麻袋,下水去堵缺口。
河水很急,大家都在激流中,緊抱著麻袋,拼命拉長戰線,努力堵住每一股襲來的水勢。我看得心急如焚,正想一步上前,卻被身後的應副將抓住了胳膊。他的聲音沉穩如山:“軍中各司其職,不可亂了方寸。”
就在他說完這話的一剎那,我看到決口處,有個人已經因體力不支而被水流衝入了河裡——是魏華。他甚至還來不及喊叫,掙扎了一瞬,便被捲入了湍流的河水,消失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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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六月驚雷,七月猛水,八月怒濤。雨洗江天的浩劫,終於在九月有所緩和。而今歲,整個梧州因軍防及時,遭受的災害損失遠遠小於去年。朝廷因此,特嘉獎駐防梧州的趙將軍,及其守軍,三萬餘人。
文帝十一年十月初九,梧州境內,趙將軍府,大擺筵席,犒賞所有此次抗洪有功的將士。而我,告了病假,沒有去參加。其實,在此次大型的慶功會前,已經陸續有一些州府舉行的小型宴席,我去過一兩次,去時並沒有什麼,不過是與些認識,不認識的人,觥籌交錯一番。然而,回來後,我心中總會有些與剛才的歡樂和熱鬧極不相稱的落寞。這些年來,我已經養成了一種人越多時,便越覺得寂寞的個性。
十月初九日晚,將軍府內的熱鬧,與我這文官院內的寂靜是絕不相干的。十月秋風起,天氣轉涼,入夜時分,我披著一件外衣,站在月光籠罩的小院內,靜靜看著幾株牆角下的秋菊。
深秋的蕭瑟,和著秋蟬最後的哀鳴,重疊了我的寂寞。數月的忙碌讓我來不及想,而一旦安靜下來,那個深藏的‘念’便悄然撥響了我的心絃。寧謐的秋夜,我的‘念’在這寧靜中悠悠而起:不知如今前方的戰事如何?
‘一念起,而萬念生’,我開始回憶記憶中的片段,回想撤軍後朝廷對前線部署的一絲一縷,就在我腦中線索如蛛絲纏布的時候,我忽然聽到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那個我撤離前線的一晚曾聽到過的聲音:“我果然沒有看錯。”
我聽到這個清冷的聲音,猛然回頭,便看到了那一模一樣的場景:白衣背影,青絲垂落。
“那些圖畫的可真是好。”我這話褒貶難辨,“害得我累了這數月。”
他仍舊沒有轉身:“辛苦了。”
“還好,總算是把這劫過了。”不知道為什麼,我與他說話竟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有點像一個認識很久的朋友。
“可惜,只有苦勞,沒有功勞。”——他對我說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