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人在為他收斂屍體的時候,溼了眼眶,他恨恨地踹了大狗很多腳,簡直是想要把所有的憤怒都發洩在大狗的身上。他以為是大狗咬死了李斯,完全忘記了,他才是親手行刑之人。
一切都這樣可笑……
李斯臨死前遇到了一個為他而心動的人,這個人是個男人,是個行刑人。
行刑人行刑前遇到了一個令他心動的人,這個人是個男人,是個將死人。
李斯的屍體上的溫度已經開始降低,行刑人將他裹在草蓆裡,想要拖出去親手葬了。
“等等!”監刑的官員站到了行刑人的面前。“這賊人的屍體大王要親自檢驗!”
行刑人一愣,把手裡拖著屍體的麻繩交到了官員身邊的侍從手裡,他想:這個人到底是敵國奸細,就連死也不得安生……看來當真是不能做出賣大王的事情呀,不然就會落得像他這樣一個壞下場!
這樣想著,又不免想起那雙眼睛,行刑人搖了搖頭,想將關於這個犯人的一切拋離腦海,卻又不免想到大王會如何處置他的屍體呢?
趙靈宮其實並沒有要親自檢查李斯的屍身,他相信趙都中沒有人會為了救李斯而作假。
這是王適之提出來的。
李斯的屍體被運到趙宮偏門的時候,魏慈明正在房中唸經,手裡的佛珠忽然斷了,噼裡啪啦地散了一地。
趙靈宮在旁邊看著,心裡一緊,生怕是李斯的鬼魂前來索還了。
魏慈明見他發愣,冷冷地說道:“讓開些,別妨著我撿珠子。”
“我來幫你。”趙靈宮彎下腰去握住魏慈明的手,與他一起蹲下來,心中冷笑:哼,什麼李斯,你活著的時候我都不怕你,死了就更不用怕你了!
王適之翻弄李斯的屍體時,守城門計程車兵趕過來稟告他:“王大人,城外的楚人突然發瘋,傷了不少咱們的人。”
“讓他們把人都撤回來吧。”王適之接過身邊人遞過來的溼布擦了擦手,對著地上李斯的屍身揚了揚下巴。“他畢竟是我的師兄,將他燒了之後,把骨灰送回去。還有,我聽說行刑之時來了只狗是麼?”
“不錯。”
“狗呢?已經死了麼?”
“是。”
王適之嘆了口氣:“他們倒是人犬情深。你們先把那隻狗的屍體收斂起來,等燒了我師兄後,將他的骨灰一齊送給他們。”
說完這些話,王適之便離開了,他一面嗅著手上是否還有血腥味兒,一面想著自己是不是太高估了師兄對楚國的忠誠?
他一直以為師兄會以自己的身體做最後的承載,向楚王透露訊息,然而經過檢查之後卻完全沒有任何線索。饒是如此,他也絲毫不敢大意,只有將師兄化作一堆骨灰還給楚國他才安心。
即便思緒再縝密,也始終無法預料到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他並不知道行刑之後,守衛們沒有攔住那隻狗,讓它吃掉了李斯的身體。
為了隱瞞自己的失職,官員告訴王適之,李斯身上的傷痕是由於來的路上碰蹭所導致。
為了增加這句話的可信度,他和侍從們還特意將李斯的身體拿到草蓆之外,用力地拖了很長一段路,在趙都的某個偏僻小道里,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路。
午後出門曬太陽的婦人看到家門口的血路,嚇得一聲尖叫,吵醒了午睡的婆婆。
老婦人走出來看了看門口的血路,揚手給了兒媳婦一個大耳刮子:“叫什麼叫!快去打盆水沖洗乾淨!”
兒媳婦去打水了,老婦人盯著路面上的鮮血想:又死人了……
守候在趙都城門外的楚國死士們接過了太傅李斯的骨灰,以及太傅丈夫的屍體。
死士們冷冷地看著手中的骨灰和地上的狗屍,他們聽說,這隻狗吃了太傅的身體。
拖著狗的屍體走了一段路後,他們停了下來,既然已經離開城門有一段距離,在此刨開狗屍也不算製造事端了。死士們想要將狗身體裡,屬於太傅大人的肉拿出來,和骨灰放在一起,讓他死後得到完整。
一個死士順著趙國守衛殺死狗時留下的刀口,將手伸了進去,用力抓著兩邊一扯,便在狗的身體上開了一個大大的洞。他接過刀,開始分割狗的身體,將它所吞下的肉一一取出來。
血肉模糊的肉一塊塊地被掏出來,忽然間,觸手處感到了一份不該屬於肉體的堅硬。
那是一個巴掌大的纖細竹筒,被蠟密封著,竹筒上刻著‘論統一書’四個小字。死士驚訝不已,翻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