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得不錯,就是還缺火候。女子力氣較男子為小,除了劍勢要快,貼身小擒拿的功夫也要熟之又熟,否則被別人打掉了劍,可就算輸了。”
白細柳額髮盡溼,臉上汗氣蒸騰,親熱叫道:“王妃,湘南嬸嬸,阿柳好想你啊。”她隨手將劍撿起扔給一旁的貞烈,就過來挽李湘南的手臂,兩人高高興興進了書房。李湘南迎面就看見一副《鍾馗捉鬼》圖,忍不住在她鼻子上颳了一下:“難怪你爹叫你鬼丫頭。”
白細柳引她到書案前坐下,一大一小親熱寒暄。白細柳狀似不經意道:“王妃既能進宮,想必謝、王之事已經發落了吧?”聽到謝玄革職,王騫流放閩南的結果,她心裡大大鬆了口氣,又問道:“劉松年將軍也已經履新上任了吧?”
和處罰謝、王的旨意同日發出的,還有令劉松年任兵部尚書的旨意。李湘南一愣過後意味深長道:“原來你都明白啊。陛下這兩三年總要認真備戰,西北亂不得。”皇帝重罰公主和謝、王之事,目的都在安撫徵西將軍虞得勝之心,並趁機拱劉松年上位,以遏制軍鎮大員。
白細柳站在她身旁,笑得難看,一句話也不說。李湘南疑惑問道:“我怎麼也想不通:你回邕京也不過兩三年,竟日在深宮,是如何和虞得勝的公子結怨?”白細柳輕蔑道:“我與他有什麼仇什麼怨?不過是紈絝子弟欺男霸女,侵佔田產,有點看不慣罷了。”李湘南心裡略一忖度,已知公主是如何與謝、王之事脫不開干係的。大抵是虞得勝的公子看上了王騫,王騫卻中意謝玄。一個是士林清流,一個是西北悍將,兩方相爭,一方拉公主來當靠山,另一方就偏不叫你如意,於是各施手段。期間又有謝皇后、清商館橫殺進來攪局,每個人都為了自己利益的最大化,才弄出今天這番局面來。
齊王妃不由暗自慶幸,當年沒有留在邕京是對的。於是嘆道:“你爹爹也是為了要保護你。”白細柳反唇相譏道:“總是說為你好,要保護你,可他真正想要保護的人都保護了嗎?”
李湘南怔怔無語,想起那些久遠的事,想起孟子鶯和蕭溶月,滿眼含淚。公主的眉眼,和當年那個淚盡胡塵裡的女子一摸一樣,她們都犯過錯,卻總是比別人醒得要早。
白細柳輕聲說:“世間男子大多負心。若別人都能像齊王夫婦這樣該有多好。舉朝略是無妾,天下殆皆一妻。”李湘南拭淚道:“你還小,你不懂。如果甘心做別人的妾,那一定是很愛這個人,求仁得仁而已。”白細柳跪在她腳邊,仰面看她:“就像我娘那樣?可是愛是不能分享的。我曾以為女子命苦是時代的原因,她們總是最先被犧牲掉,因為她們是弱者對嗎?”
李湘南搖頭道:“不。是因為她們柔情高義,對這天下的覺悟比男子更高。她們有著獨特的靈性,覺醒得更早,會在被拋棄之前先拋棄對方,在被摔碎之前先破碎自身。”
白細柳眼裡有一絲異樣的神采透出,緩緩道:“您知道嗎,我曾經夢到一位女子登上了皇位,號為則天大聖皇帝……”
李湘南反應過來頓時大驚失色,環視左右,室內室外並無閒雜人等,於是拍著胸脯道:“公主說笑話呢,夢裡的事怎麼能當真?”白細柳心裡生出一點涼意,卻還是不甘心反問道:“男子與男子可以情孽糾纏,女子為什麼就不能是九五之尊?周公制禮,夫婦之義為三綱之首,若無夫婦,則無父子,則無君臣。若男子不能行夫道,為何女子要守婦道?何況女子並非弱者。”
李湘南一時語噎。
窗外只有風吹楊柳的聲音。
過了好久,反倒是白細柳輕笑一聲,柔聲化解僵局:“我只是說說而已。不為者非不可為也,我只是捨不得讓母后和阿雪難過而已。”
這一日公主與齊王妃說了好久的話。宮女進來添茶,看見公主跪在王妃腳下,將頭挨著王妃的膝蓋睡著了,這充滿母性的一幕讓這間不像閨閣的屋子增添了幾番溫柔綺麗的色彩。
自那日齊王妃來過之後,公主的折柳居時常有人拜訪。或是虎賁將軍裴邵,或是清商館中人,或是御劍山莊的人,形形□□。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她不出宮鬧事,倒也不太管束她。
展眼兩三年時間又已過去。又是一年清明,折柳居外卻響起了嬰兒的哭泣聲。
白細柳聽見宮人的稟告,一時不太相信,到殿前看見謝家長女跪在地上,身後還有一箇中年媽媽抱著一個襁褓,不覺傻了眼。她繞著謝玉三人走了兩圈,站在她面前笑道:“這是謝玄的兒子?叫什麼名字?你怎麼抱到宮裡來了?”
謝玉磕頭之後直起身來,早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