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但因著爬了一早上的山路,眾人早已飢腸轆轆。同桌之人都大嚼大咽,胡吃海喝起來,蕭溶月拈起筷子也正準備大快朵頤,冷不防看見旁邊的白雁聲深深皺著眉頭,雙手抱胸,頗有厭惡之色。
亂世之中,多少人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只為一人慶生就整出這樣豪華闊氣的筵席,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瞧著不爽之極。
蕭溶月放下筷子,拿胳膊肘戳戳白雁聲,小聲道:“有人過來了。”
走過來兩名衣衫簇新的年輕弟子,快到跟前,後面一人錯開一步,手裡捧著鳳鳴劍遞到蕭溶月跟前,另一名弟子則彬彬有禮道:“兩位貴客,家主人已經看過此劍,道太過貴重,君子不奪人所愛,還是原物奉還。另外奉上山莊四季土儀一份,聊表謝意。”
蕭溶月心想這人還算識相,於是毫不客氣地收回鳳鳴劍,又拿了人家的土儀,嘴裡打著哈哈。
同桌正在吃菜的一名大漢卻突然放下筷子,一抹嘴問道:“請問兄弟,蘇老出關了嗎?”
那兩名弟子就轉向他,亦是拱手道:“這位俠士,師尊要到正午時分才會出關。莊裡目下是蘇莊主和楊師兄主持。”
那大漢眼裡略有失望之色,就敷衍點了點頭。
主家弟子又轉回向蕭溶月,道:“楊師兄說,很想認識一下這位俠士,不知可否請進大堂一敘?”
同桌的人此時都抬頭豔羨地看著他們。能入堂席的不是主人的摯友,便是世家豪族武林泰斗。
蕭溶月躍躍欲試,白雁聲卻伸手攔住她,朝那兩人客氣道:“多謝閣下美意。蘇老百歲壽誕,我們萍水相逢,湊個熱鬧,欲借貴寶地幾分福氣,哪敢關公面前耍大刀。”
那兩人也不勉強,行禮過後便又入明堂裡面去了。
周圍人一片唏噓遺憾之聲。白雁聲往山上的明堂望去,雕樑畫棟,巍峨聳峙,他想孟子鶯應該在裡面吧。
大堂裡面酒席開了二十桌,倒沒有外面這麼熱鬧。
座上的都是武林有頭有臉的人物,年歲已長,舉手投足宗師風範,不似外面那一撥走江湖的咋呼粗魯。
這一代的莊主名蘇樂山,年約四旬,身穿長衫,頭戴方巾,作文士打扮,手裡牽著個垂髫小童,是他的兒子蘇傾風,在各席之間穿梭往來。
眾人與他打招呼俱是客氣而生疏,都知道他只是掛名莊主,實則年幼體弱,並不曾繼承蘇老的絕學。倒是他那個七歲的孩兒骨骼奇佳,相貌清秀,像是個練武的好苗子。
蘇樂山與華山派掌門嶽天佑交談了幾句,嶽天佑忽然往遠離眾人的大堂左首第一席一指,道:“請問蘇老座下新收了哪位高徒?”
左首第一席遠遠脫出眾人,有鶴立雞群之感,而且過道中還擺著一架繡著松鶴龜竹的軟煙羅屏風以做遮掩,越發顯出尊貴不凡。屏風後隱約可見坐著兩個人。
嶽天佑面帶不滿,不是問高徒不高徒,其實是想說,哪裡來的兩個賊小子,有什麼本事敢凌駕眾人之上,忝據此座?
蘇樂山武功不行,但為人精乖,怎麼聽不出他話裡的酸味,忙道:“那邊是西川花間派的總掌門和敝派大師兄。楊師兄三年前在襄陽一戰中受了重傷落下殘疾。今日大喜,楊師兄說軀體不全,有礙觀瞻,怕攪了大夥的興致,所以在那邊坐著陪孟掌門說說話。”
嶽天佑倒吸一口冷氣。蘇門兩大弟子楊難當和盧轍,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三年前朝廷討逆,盧轍死在襄陽城下,楊難當當時倒是生還了,不過這幾年也不見他行走江湖,主持事務,原來是重創在身。
至於花間派的總掌門,孟子攸死後,聽聞便是當今西川的霸主,蘇樂山又稱呼他孟掌門,那武林中還有誰比此人更高出一頭?
嶽天佑閉嘴不言了。他身邊的人卻都竊竊私語起來。
屏風後坐著的兩人似有所動。
楊難當坐在一架竹製輪椅上,一身布衣,膝上蓋著一塊毛氈,瞧起來精神倒還不錯,此時笑道:“外間這些人必是在編排我們。”
孟子鶯與他相對而坐,眼見昔年同袍成了如今模樣,不覺動容道:“楊大哥,襄陽的事我對你不起。盧大哥也……”
楊難當淡淡一笑,打斷他道:“當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你我又各為其主,還提這些做什麼?要不是你讓十七姑娘來送信,我和他都要埋骨在襄陽城裡了。”
他說到孟子鸞,孟子鶯忽然道:“楊大哥,子鸞在山上嗎,我想見她一面。”
楊難當一愕,道:“我們當年在城裡和十七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