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公事上沒做完。傅熙身邊本就不少逢迎捧場的人,他又素以尊貴矜人,雁聲的出身其實並不看得上眼,不過礙與裴秀的面子罷了,見他不來親近,也不以為意。
這年秋天風調雨順收成不錯,輪到休沐,雁聲昨夜與子鶯小酌兩三杯,因此起得晚了。子鶯卻一如既往地早起,欲往琴館裡去。
他穿好了衣服,又隨意在臉上捏了幾下,說來也奇怪,本來光映照人
的一張面孔瞬間就變得死氣沉沉,只兩眼中略露一絲狡黠。他與雁聲獨處時常以真面目示人,出門卻必得易容,雁聲初覺奇怪,不知他為何如此糟蹋自己,問他緣故,他沉默不答,雁聲也只得做罷。
子鶯抱琴出門,卻見巷口跑來一個人,氣喘吁吁,在門口嚷嚷道:“白典簽在家嗎?”
子鶯見他穿著鄉兵的號衣,便走過去道:“我是白老爺的家僕,你有何事?”
那人隔著竹籬,上氣不接下氣道:“太守請他速往府衙,有要事相商。”
子鶯眼睫毛輕顫幾下,道:“這位大爺,你看今日休沐,我家老爺還在高臥,不知太守大人有何要事?我也好回個話。”
那人氣不打一處來,撐腰罵道:“你這個奴才,太守府的事也是你過問的?”他一邊罵一邊抬頭看子鶯,卻見他微微一笑,眼中似有一道光亮閃過,忽然腦子就混沌了,嘴巴也口吃起來,“你,你,快,快”。
子鶯凝視他雙眼,輕輕道:“大爺,你偷偷告訴我,我絕不外傳。”
那人不知怎的,渾似丟了神一樣,嘴一張就滔滔不絕說起來了。
雁聲一大早被叫到太守府,一到府衙見裡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往日閒散氣氛一消而散,不知何故。一頭霧水到了前堂,見衙門裡主薄、贊務、曹掾、司功、倉戶、軍曹一干人等都在,東平郡守傅熙高高坐在堂上,面帶憂色,愁苦不已。
雁聲在末席坐了,方聽傅熙沉重道:“今日休沐,還找大家來,實在是因為出了一件大事。臨溪縣的孫氏一族反了,聚眾千餘人,舉兵攻縣。據昨晚逃出的縣丞說,臨溪令或已身受屠戮,賊黨攻佔縣衙後,更阻兵守界,封閉縣城,殘掠生民。”
他話說了一半,就聽堂上響起嗚嗚的哭聲,雁聲循聲望去,在傅熙坐席邊有一人舉袖拭淚,看來他就是剛才話中所說逃出來的縣丞。他年約三旬,雖然來前經過了一番梳洗,但顯然受驚過度,面色慘白,斷斷續續把昨夜驚魂一刻說了個大概。
堂上眾人都唏噓不已。軍曹一拍几案怒道:“這豈不就是宗賊嗎?孫叔業是要造反不成?”
主薄摸鬍子道:“這可不妙。孫氏在臨溪宗族強盛,一旦逆亂,為禍不淺啊。”
曹掾說:“孫家一宗近千室,煙火相連,比屋而居,公私成患,下官說過要及早剷除,養虎為患這下可應驗了。”
於是眾人都紛紛怒罵孫氏一族,和那個領頭的孫叔業,難聽的話多得很,群情洶洶,大有食其肉寢其皮之勢。
雁聲有點摸不著頭腦,輕輕咳嗽一聲,問道:“那個孫叔業為什麼要反?”
他的話好像在本來就沸騰的湯鍋裡澆下一勺冷水,眾人都是一愣,以彷彿看白痴的眼光看著他,然後又都把目光轉向那個縣丞。
那縣丞就抽抽嗒嗒道:“大人們忘記了嗎?益州荊州用兵十萬,乞朝廷速辦糧仗,加賦三成,今秋已向末,孫氏拒不交糧,已有一月之久了。”
哦,大家都瞭然地嘆了口氣。
雁聲頗覺口中苦澀之味。
傅熙就道:“為今之計,當該如何啊?”
堂上一時寂靜。眾人都紛紛低頭看地。
見無人出頭,傅熙臉就漲紅了,高聲斥道:“國亂不能匡,君危不能濟,要諸君何用?”
眾人都覺尷尬,過了一會,只聽主薄顫巍巍道:“吳地奉化日淺,恩信未洽,暴民數為逆亂,據險以守,未易攻也。如今荊州用武,東平抽兵數千,現府裡兵少器輕,不能制賊,當以方略取之。”
於是軍曹也附和道:“孫氏殘忍暴虐,不可強攻,只易智取。”
饒是風度翩翩的傅熙也急了:“那你們說怎麼智取啊?還有,要不要上報朝廷?”
主薄老成持重,沉吟良久,道:“不必上報。現在臨溪令生死未樸,不易驚動上面。先分兵把守要隘,不可走脫賊人,再談是撫是剿。”
傅熙也久經官場,一聽就明白,抗糧事小,殺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可不輕,一旦追究下來,不能善了。因此道:“主薄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