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因為與胡虜有親而飽受非議。夏朝末代皇帝劉破虜被鮮卑人擄去,死狀悽慘,此事也被記在白氏頭上。大成王朝緊緊圍繞宣武帝一人為中心,所選的繼承人缺乏鎮服天下的威望,政權的崩潰就難以避免了。
中原士族賴白氏鐵血手腕而存活下來,一旦收復故土,便開始心生不滿,觀望形勢。有心人更聚集在一些名閥周圍,自動尋找下一個時代的英雄。王謝崔盧自不必說,海陵公裴秀的子嗣裴烈、裴邵二人因為手握重兵,而成為天下最有實力的競爭者。
裴氏兄弟雖然極力與這些人保持距離,但在剷除齊王勢力之後,已給世人造成了“天下非君莫屬”的印象。到二人後來收復西川,一統華夏,聲望已經到達了頂點。延續亂世的法則,周國公此時再想伸志於天下,最快的方法就只有奪取上位者的寶座了。
平蜀之後的第二年春天,白瓊玉在滿朝文武的催促聲中禪位與周國公裴烈,新朝名“周”,改元“顯德”。因裴烈最終結束夏元帝以來四十多年神州大陸的分裂局面,君有烈名,後世稱其為“烈帝”。
顯德元年的春天,正是柳夭桃媚,哪堪暮雨朝雲。
烈帝在殿中聽欽天監奏報,今春雨水充沛,萬物生長,農事調和。欽天監官員最後說,前段時候在中州蒼山盤繞的紫氣,近日已經消散。紫氣是天子之氣的代稱,烈帝當然明白這象徵著什麼。看來白雁聲、孟子鶯在御劍山莊盤桓一年多之後終於離開了。天下大定,這之後兩人多半會是仗劍天涯,去過那晴耕雨讀的日子吧。
欽天監的官員告退之後,烈帝在御座上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自武帝走後二年的時間,風雲陡變,滄海生波,眨眼間天地已經變了一個模樣。到底是武帝的離去令自己由怨生忿進而促成了這一切,還是早就對這權位有了覬覦之心,心癢難搔?一時也說不太清了。
殿外春光正好,殿內卻寒意不散。他一手撫摸玉璽,感受玉質的冰冷,果然高處不勝寒。快到傍晚之時,錦衣侯白雁行來求見天顏。得到允許之後入殿,白雁行要伏地跪拜,烈帝無奈道:“免跪。雁行,朕說過無須多禮。”
但錦衣侯還是堅持行完大禮,才將手中之物交由一旁的宮監,宮監再將錦盒呈於御案之上。烈帝開啟錦盒,見裡面放著一條玉帶不由怔了一怔,臉色轉陰,沉聲道:“這是什麼意思?”
“洛陽侯給陛下的謝禮。”洛陽侯是建平帝白瓊玉退位之後的封號。顧名思義,烈帝將他從邕京趕了出去,遠遠發落到洛邑。其實烈帝也已經預備要遷都。宣武時代建造的新帝都——淦陽,已經萬事俱備,只待天子降臨了。
天無二日,白瓊玉在往洛邑之前不能再居住在皇宮裡,便暫時寄居在曾經的寧王府現在的錦衣侯府裡。明日,就是他動身的黃道吉日。
烈帝揚眉好笑道:“他謝朕什麼?”我奪了他的皇位,將他放逐,他難道是謝我饒了他一命?
白雁行便伏地叩頭道:“洛陽侯說,天下一統是萬民之幸。陛下將他沒做到的事情完成了。功成不必在我。玉碎義不獨生。從此之後,山水不相逢。”
烈帝拿起錦盒裡的玉帶,想起那天在太液池畔,少年只著白色的單衣,腰圍白玉冷,一時也是惘然。“叫你負責送洛陽侯去封邑,你都準備好了吧,明日能準時起行嗎?”白雁行便回答道:“一切都已安排好。只是今日點檢發現洛陽侯的車架大軸已朽,已經命人去換了。”
臨江折軸,只怕不是什麼好兆頭。烈帝心想,此去洛邑千里迢迢,白雁聲、孟子鶯必會中途搶人,所以才帶人早早下蒼山埋伏吧。他將玉帶拿在手裡把玩,八枚團龍紋白玉銙完好無暇,青色的長樂玉璧上面有一點褐色的痕跡。他用大拇指抹了一抹,心中忽生猶疑。烈帝抬頭去看白雁行,後者一直伏在地上,深深地埋首,雙肩微微顫抖。
“白雁行!”裴烈募地爆喝一聲,從寶座上騰空而下,一把揪起地上的人,厲聲道:“阿雪,他,洛陽侯怎麼了?”
白雁行抬起頭來,目眶盡裂,滿眼血絲,卻無半點淚光。他忽地咧嘴笑道:“大哥和阿柳,是天生的劍客俠女,能以四海為家。阿雪生在邕京長在邕京,溫室裡的花朵。他平生所課的帝王學裡,沒有任俠這一課……”
裴烈不待他說完,就將他推到地上,邁開大步就朝殿外去。“晚了!我看他喝完鴆酒才入宮的!”裴烈腳下一頓,轉身望著地上的人,怒發如狂道:“你逼他喝毒酒?!你瘋了!”
“是你逼他的!”白雁行從地上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與裴烈對面而立,滿頭青筋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