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響,空氣中蔓延著焦味,汽油味和血腥味。小轎車左側車頭卡在貨車車底,前窗和儀表盤處一片狼藉。男子被困在凹陷的車門邊,奄奄一息。女子狼狽地爬到後座,把他摟進懷裡,血染的手用力握住男子顫抖的手指。
“……阿廷!你怎麼樣?阿廷!阿廷!!”
“……歆……歆歆,快走……我不……不行了……走……帶……帶阿仔……走……”
女子身前劇烈地起伏著,胸腔中發出悲愴的嗚咽。她無助地看著男子,看著那深深貫穿他腹部的金屬物,淚流滿面,身體卻不再猶豫,把孩子抱起來踉踉蹌蹌地爬出車外。
“……嗚嗚……啊啊……阿廷……啊……”
她髮髻散亂,遍體鱗傷。素淨的杏色連衣裙沾滿血汙,裙襬撕裂。鞋子掉了,她赤腳踩在刀山火海般的車禍現場。手臂痠軟無力,卻始終把懷裡的稚嫩的小臉埋在胸前。女子一邊哭嚎著,一邊向前方跑去。
“……啊……啊啊……乖仔,別怕……沒事的……乖——”
“嘭——嘭嘭!!”
震天的巨響挾著強大的衝擊自身後摧枯拉朽而來,瞬間湮沒了萬物。一切好像一部遲緩的默劇,徐家和看著自己被遠遠地拋在半空,後方彎道拐角處,一輛大貨車車頭烈焰四射,碎片紛飛,小轎車被遠遠掀開,迅速化成一團火光。視線下移,一個女子躺在血泊油汙裡,驚恐絕望在她臉上凝結。他心中大慟,身子卻猛地墜落,重重地摔在林地上,滾落陡峭的山坡。一陣天旋地轉,直到撞上一叢矮樹,方才停了下來。
他歪著頭,軟軟地躺在地上。痛苦鋪天蓋地襲面而來,分不清是夢中的還是現實的,像是被錘子狠狠地砸在腦袋上,被刀子深深地捅進心窩裡。視野越來越暗,越來越小,最終落在扭曲的手腕上。那裡纏著一條檀木手鍊,珠子串在紅繩上,精緻古樸,泛著微光。有一顆最大的,已經碎開了一小半,在裂痕邊緣,血汙和塵土的掩蓋下,是一個行書刻字——“禾”。
52
“……小和……”
“……醫生……怎麼說……”
“……沒事……刺激過度……”
“……你們……不小心……明知道……還……”
“……想著下午見面……東西就放在桌上,誰知道……”
遠方傳來熟悉的聲音,黑夜裡照進一縷縷光,世界漸漸亮了起來。
小和?
不,是小禾,謝梓禾的禾。
腦子經過酣暢淋漓的一覺,彷彿脫胎換骨一般,前所未有地清醒。他靜靜地躺在床上,回想著好像上一輩子那麼遙遠的事情。當畫卷全部呈現於面前,就會發現那些原以為是幻想的碎片,其實是記憶的拼圖。雖然僅僅七個年頭,卻是他迄今為止最珍貴的三分之一的生命。
七年,足夠一段婚姻變得索然無味。
然而,他們已經等了,整整十四年。
外面的人輕輕推開病房門,卻看見青年躺在床上,睜著眼,眼角一行晶瑩滑落耳邊。
“小和……”陳晉康站在那裡,不敢再靠近。
“你過來。”
徐家和看他束手束腳的樣子,好像一隻巨型喪家犬。明明覺得很滑稽,眼淚卻流得更兇了。
“小和,你別哭……”陳晉康手忙腳亂地抽出紙巾,謹慎地往他臉上湊去,好像他的面板是易碎品,一碰就壞了。
“……嗯,”徐家和吸了吸鼻子,“林浩正呢?”
“他去買吃的了。”
“你們還沒吃飯?現在什麼時候了?我睡了多久?”
“凌晨兩點了,你把下午晚上都睡過去了……小和,你,”陳晉康打量著青年的表情,吞吞吐吐,“你感覺怎麼樣?”
徐家和正要說話,門再次被推開。林浩正提著幾個袋子站在那裡,對上他的眼睛,愣住不動。
“回來了?”
“……嗯。”林浩正應了聲,慢慢走過來,把東西放在一邊。徐家和認真看他,發現他鏡片下的雙眼竟然微微發紅。
房間裡又是一片凝默。徐家和閉上眼睛,整理著還有些混亂的思緒。
“小和,”林浩正小心翼翼地包住他的左手,“對不起。”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徐家和睜開眼,反過來牽住他的手指,“對不起,讓你們找了這麼久……”
“小和!你……”陳晉康猛地抬起頭。
“我都想起來了,小時候的事,還有那場車禍……”青年像在背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