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再早個幾年,被人發現了,都會被活活打死。再早個幾十年的八十年代,河蕭有兩個男青年,在小樹林被人抓包,兩個都被判了流氓罪,被判了死刑,槍斃。
‘同性戀該死’,有很多人,都是這麼看。這種話題在那一輩人來看,是個禁忌話題,哪怕看到這種東西,都覺得髒了眼,誰還能再去討論這個東西。什麼真愛什麼愛情,同性戀就是噁心的變態,敗壞社會風氣,各個都是有心裡病的,今天和男人瞎搞,興許明天就能上街殺人。這些變態,每個都有艾滋病,咱們國家的艾滋都是這些變態傳播的,這些人,自己得病就算了,還到處和別人亂搞,傳播疾病,要真是讓這種同性戀活下來,國家都能滅亡。
翠英婆婆再開明,也視同性戀為洪水猛獸,從來都是避而遠之。可現在,她突然發現,原來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也是這麼一個,同性戀。
翠英婆婆想了很久。她一直,隱隱約約,是有預感的。她是母親,沒有人比她更瞭解自己的兒子。小樹太敏感細膩,過於偏向女孩子。小兒子從小到大,一直都那麼乖巧,別人家兒子都叛逆到滿世界亂跑的時候,小樹還能在家幫媽媽做飯。小樹什麼事情都給媽媽說,同學間的趣事,老師的失態,哪對小情侶被家長棒打鴛鴦,小樹喜歡和家裡人聊聊說說。小樹始終沒有喜歡的人,這讓翠英婆婆很擔心,生怕小樹對女生沒有感覺,怕小樹喜歡男孩——她一直是有這個憂慮的。直到小樹大學,才騰空出現了那個女朋友。
翠英婆婆那時才想,或許那個女朋友,只是個幌子。小樹故意編造出這麼個差勁的女朋友,為的就是家裡反對,他情場失意,自然有藉口不再談戀愛。
翠英婆婆不敢再去揣測。
她在沙發上呆坐了一宿,最後得出的想法是,小樹心裡,得有多苦。他那麼依賴家裡,什麼都對家裡說,可在南方的那半年,他隻字不提。到底是受了什麼挫折,是被人欺負了還是被騙了,這些家裡都不知道。小樹不對家裡人說,就是怕家裡人不接受。他忍著憋著,不還是怕家裡人傷心看不起麼。
翠英婆婆哭了很久,心裡只有難過。小樹是個好孩子,是個正常的孩子,不是什麼變態,更不會染上什麼病。可小樹選的這條路,太難了。一輩子抬不起頭,像只老鼠一樣藏藏掖掖,不能和自己的愛人光明正大走在街上,永遠不能對別人說他有多幸福。
再者說,兩個男人,有什麼保障?不能結婚,不能有孩子,老了怎麼辦?萬一那個人拋棄了你或者先你而去,你自己一個人,要怎麼生存?那個時候你的父母都不在了,又沒有自己的孩子,誰能對你好,誰來照顧你?
她沒有辦法想象。走上這條路的小樹,未來有多麼艱難。
作者有話要說:
☆、翠英婆婆的報刊亭(三)
翠英婆婆小聲哭了一宿。
第二天,小樹爸爸起床,看見老婆的眼是腫的,還嚇了一跳,連忙問怎麼回事。
翠英婆婆把做好的早餐端上桌,說,剛才做飯燻的,去叫小樹起來吧。
翠英婆婆不打算把這事告訴小樹爸爸。小樹爸爸對這些東西,是不抱有任何好感的。
很多年前,他們還在劇團時,劇團有一個男孩子,偷偷和團長好上了。這兩人在劇團的倉庫幹那事,被團長的妻子揭發。那時這個男孩子,不過十七八歲,團長都快五十了。團長說,自己是被勾引的。夫妻倆一唱一和。
在那個環境下,男孩子是會死的。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具體很多事情,這麼多年,都記不清了。偏偏那男孩子吊死在舞臺上的身體,時不時出現在大家腦海裡。
那男孩跳芭蕾,身形優美輕盈,眼角長著一顆小美人痣,一笑起來特別漂亮。
翠英婆婆從那時起離開了劇團,再沒回去過。她記得自己丈夫對此事的評價,他說,這路是他自己選的,怪不得別人。
——這是他們對於同性戀最慘烈最直接的印象。
在他們心中,同性戀都沒有好下場。小樹爸爸就算打斷小樹的腿,都不會讓小樹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翠英婆婆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丈夫,她要在這個家裡保護兒子。
從天起,翠英婆婆查了很多資料。很多東西書本上沒有,圖書館新華書店也不會有這種書賣,她就在網上找資料。她用小樹淘汰下來的臺式電腦,跟小樹學會了如何查資料。她認真看了很多書籍,從同性戀發展史到李銀河的同性戀亞文化。她知道同性戀不是病,也知道這是不能強制改變的。她知道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