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育陵無言以對,低下頭攪著碗裡的南瓜濃湯,毫無食慾。回家問父親好了,他這麼想。
好不容易把湯喝光,牛排端上來時,炎育陵突然有作嘔的感覺。他捂著脹脹的肚子,終於相信了自己的胃有問題。前陣子蘆紹宗一直提醒自己要準時吃藥、三餐定時,可他都不曾覺得自己有必要那麼注重身體狀況。
明明還很年輕。
以前都沒怎麼生病。
怎麼會變得這麼糟糕?
何幸恬和譚峻邊吃邊聊,譚峻說想要買下一家泡沫紅茶連鎖店的代理權,正在找人合資,何幸恬則會物色幼兒啟蒙教育相關的工作,她在大學唸的是幼教系。
炎育陵很認真地聽,很努力地吃,想搭話,卻沒話好搭。
明明很有未來計劃。
高中畢業後是要念工程系的。
為什麼跑去當藝人了呢?
該不會是成績太差,任何一所大學都考不上?
炎育陵突地握緊拳頭,牙關緊咬。
他想到自己的身體。
炎育陵一天內照鏡子的次數和刷牙洗臉的次數一樣,沒事都不會去看自己的身體,身後就更不用說,他壓根就是不想看。以往只偶爾被打得嚴重,必須看著鏡子給自己上藥、貼紗布止血,那時候才會目睹自己難看的身體。
經年累月捱打的傷,在臀部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
印象中,那些傷痕是摸不太出來的,可炎育陵之前洗澡的時候發現能摸到幾道凸起得有點誇張的疤,羞恥心作祟,他刻意不當一回事。
是不是考得太差,被母親狠狠教訓了一頓,才會留下那些疤?炎育陵沒辦法不做此聯想。
難怪何幸恬和譚峻對自己的過往都不太肯正面回答,是不想讓自己難堪吧?
考不上大學,是多麼丟臉的一件事。
“育陵!”
“啊?”炎育陵猛地抬頭,看見何幸恬一臉擔憂神色,手正搭在自己握緊餐刀的手上。
“叫你很多次了,你不要老是神遊。”譚峻說道,語氣雖然有些不耐,但眼神與何幸恬一樣,讓炎育陵感到了一絲被關懷的溫暖。
“沒啦,我在想……”炎育陵放下刀叉,笑著道:“學長真的很了不起,創業那麼難,我想都不敢想啊。”
“先別想這些,接電話吧,都響很久了。”譚峻乾脆起身走到炎育陵身旁,幫他把揹包口袋裡的手機拿出來,見來電顯示是‘經理人’,便馬上按下接聽鍵,再遞給炎育陵,告訴他是蘆紹宗打來的。
“噢!”炎育陵慌忙接過電話,這時才想起蘆紹宗提醒過自己下了飛機便打通電話回去,於是開口便道歉:“蘆先生,對不起,我忘了給你打電話。”
電話另一頭沒有人說話,炎育陵‘喂’了兩聲,才聽到一把渾厚的男人聲音。
“是我。”
炎育陵愣了愣,覺得這聲音不太像蘆紹宗。
“你在哪裡?”對方接著問,語氣很沉,聽在炎育陵耳裡,感覺非常冷漠,或是嚴肅?他不太清楚。
“我……”又不認識對方,該回答嗎?炎育陵心裡這麼想,但還是不知不覺地照實說:“在和朋友吃飯。”
“你不認得我?”對方問,語氣沒有多大變化。
“不……呃……我……”炎育陵支支吾吾。要怎麼解釋自己失去記憶呢?這個人認識蘆紹宗吧?幹嘛明知故問?
炎育陵聽見對方輕輕嘆氣,正打算開口直接問他和自己的關係,對方已接道:“在吃什麼?”
“哈?”炎育陵因對方突然放緩的語氣,和無關緊要的問題而反應不過來。
“嘴巴合起來,都幾歲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
炎育陵不由自主合上大張的嘴。電話另一頭的男人,似乎很瞭解自己。
“吃飽了嗎?”
“飽了,請問……”炎育陵很想知道這個人是誰。
“別吃太撐,小心你的胃。”
“不好意思!”炎育陵大聲道,“請告訴我你是誰?”
“一會兒早點休息,沒睡足八小時不準起來。”對方自顧自說話。
“先生,我……”
“等我。”
電話掛了。
“喂!”炎育陵對著話筒喊,何幸恬立即比手勢要他放輕聲量。
“對不起……”炎育陵馬上向隔壁座位一對朝自己看的情侶道歉,他想自己是打擾到了他們。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