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維利不耐煩地哼鼻,走到泳池邊的躺椅坐下。
“我不可以死……我還有……要等的人……”炎育陵喃喃自語,突地雙膝跪地。
“省省吧,我不吃這套。”葉維利搶先開口,隨即微偏過頭,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神情。
炎育陵懷疑是自己看錯。這是他第一次從葉維利身上感受到失落與彷徨的氣息。
“你媽有精神疾病,病情起伏不定,從知道你不是炎允赫所生,直到你離家出走的那麼多年,她無數次要我們想辦法讓你消失,但是一轉眼就會忘了自己說過什麼。”
葉維利再看向炎育陵,痛苦的眼神中多了七分憎惡,冷冷道:“因為你,我們家的噩夢延續不斷,你以為你可以獨善其身?”
這又是什麼邏輯?炎育陵瞠目結舌。
“那筆遺產本來就不屬於你,是你媽硬要給你,你媽想要你回來,我們一家都沒有意見,可是你竟然在現場直播的節目作出那種事。”葉維利的語氣越顯憤怒。
炎育陵覺得已沒有下跪懇求的意義,葉維利對自己一點感情都沒有,求得再可憐都不會得到同情。他慢慢站起身,聽葉維利接著說。
”老實說,我根本沒有興致和你玩要挾遊戲,你媽說要用那帶子威脅你,我代勞,可是她完全忘了,只當你終於還念母子之情,又回到她身邊。”
“忘了?”炎育陵難以置信。
“對,徹底忘了。”葉維利站起身,朝炎育陵走近兩步,惋惜著道:“如果你可以安分地和你媽一起生活,我想我會無條件把帶子歸還給你,但你做了愚蠢的決定,所以現在得付出愚蠢的代價。”
“我最後一次警告你。”葉維利把雙手插在褲帶,略昂起下巴,“你如果再反抗你媽,大明星炎育陵的性虐影片馬上就可以讓全世界免費收看。”
炎育陵腦袋一陣暈眩,耳朵嗡嗡作響,想到自己未來至少得被這夢魘糾纏上十幾年、或二十幾年,直到威脅自己的人死去,或者自己死去,他幾乎忘了要呼吸。
“看在你剛剛下跪的份上,我姑且讓你知道一件對你來說應該是好訊息的事。”葉維利續道。
好訊息?炎育陵心想大概除了葉家的噩耗就沒有更好的事了!
“這場戲,你不需要演一輩子,長則十年,短則……三年。”
見葉維利的面容又出現了悲傷之色,炎育陵突然有所預感,開口要問,葉維利便接了下去。
“你媽腦內有惡性腫瘤,我過來就是要告訴她診斷結果,要她儘快回去接受治療。”
“什……這……什麼意思?”炎育陵頓時陷入了混亂,伸手要抓住葉維利手臂,要他把話重複一遍,葉維利卻側身避開,不掩飾一臉的嫌惡。
“你媽不想讓你和你弟弟知道,我希望你可以如她所願。”
葉維利接著似乎還說了些什麼,炎育陵卻只覺耳鳴越來越重,聽不清楚。
當突然因冷風吹襲而打了寒顫,才發現泳池只剩下自己一人。
‘你媽睡在你房裡,我明天會來接她。’—— 依稀想起了葉維利好像說過這話。
炎育陵腦袋一片混濁,沒個焦距,下錯了幾次電梯,終於回到自己家門前。機械式地開門進屋,把鞋子擺上鞋架,到廚房開啟冰箱,隨手開了瓶飲料,喝進去才知道是醋,立刻吐了出來。
這一吐,又一發不可收拾。炎育陵衝到洗手盆前,把還未消化完全的清淡晚餐都吐了出來。
渾身已擠不出多餘的力氣,想到母親睡在自己房間,炎育陵便要到韓封房裡,見門縫透著光,輕輕推開門,果然是怕黑的弟弟睡在裡面,於是只得拖著疲乏的身子往客廳沙發倒。
明天怎麼辦?
不敢。炎育陵不敢面對那個……不知道是愛自己,還是恨自己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該選擇怎樣的心情去面對,才是正確的。
炎育陵抱著沙發抱枕,困難地在狹窄的沙發縮起身子。
客廳掛著的時鐘提醒他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一刻不間斷。
“媽咪……”炎育陵發覺自己的內心不知何時已填滿了悲傷。
“媽咪……”他用手背擦拭無法停止的淚。
“媽咪……”
“媽咪……”
“媽咪……”
往日叫過了千次萬次,如此親暱而獨一無二的稱呼。
在‘媽咪’二字後面,十次有九次是接著‘對不起’。
剩下的一次,想學著弟弟說,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