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正打算反駁「那是因為……」隨即又閉口不語。他知道德馬與亮一郎的關係,儘管本來想說「如果對女性興趣缺缺,她的誘惑力對你們當然也……」不過聰明的他把接下來的話吞回肚子裡,說:「我想是我的心太容易動搖了。」
根據原的描述,那株山茶樹是他五月底從平常來往的園藝商那兒買來的。這園藝商知道原在研究植物,向他提及有株稀有的山茶。聽對方說這山茶樹一年到頭都開花,他只一笑置之說沒見過這樣的山茶,但在園藝商熱情推銷之下,原買下了它。
園藝商搬來的樹相當高大漂亮,卻沒有開花。他認為:果然是園藝商信口開河。但因為喜歡山茶,他便將它種在庭院中央。然後隔天,雪江來訪求職,想擔任住在宅子裡的女傭。他與雪江發生男女關係的隔天,山茶就開花了。
早上睡覺,直到將近中午才醒來的原來到庭院一看,之前連花苞都沒有的山茶竟然開了大約五朵花。依品種不同,有些山茶很晚才開花,他想這株應該就是屬於這種遲開的吧,但從那之後,花每天都開,七月都過了,花期還不見結束。
原很興奮地想「說不定這是新的品種」,欲求之心卻在此時萌芽。要是告訴教授,教授便會馬上叫他把山茶花拿到學校裡研究,即使發現的人是原,研究成果也一定會屬於教授。如此一想,他決定:何不自己研究這株山茶?幸好山茶樹雖大,卻有沿圍牆種植的櫻花、木蘭遮著,從外面很難看到,所以不會被來往的人發現。
自從山茶來到家裡,原就深居簡出、閉門謝客。因為要是客人看到一年到頭都開花的山茶,便會覺得稀奇、傳出風聲,說不定會傳到教授耳裡,這樣一來就不能獨自研究了。
遠避人群雖然也是為了掩藏花的秘密,不過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讓認識的人看見雪江。雪江是位魅力四射的美女,既妖豔又溫柔。原在與女性交際方面很晚熟,雪江是他的第一個女人。一開始,他無法相信這麼美麗的女子會跟像自己這樣的學生在一起,他絕不是那種充滿男子氣概、孔武有力的人,缺乏自信的原,很害怕雪江會被別的男人搶走。
雪江強烈的性慾掀起原的不安。淫蕩的雪江在家裡常常向他求歡,原一開始非常開心地回應她,但交歡漸漸地變得辛苦。他雖然喜歡雪江,然而力量、體力都開始跟不上對方了。
要是原沒有回應雪江的求歡,她就會朝他面露不滿。連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都無法滿足,原覺得很痛苦,便開始送對方一些除了自己以外的東西:珍貴的髮梳或髮簪,昂貴的和服或腰帶。雖然雪江對這些禮物也表示相當程度的開心,但最令她高興的還是歡愛。
即使交歡次數減少,原對雪江的感情依舊不變,但雪江就不同了,她開始常常不在家。他很在意,便尾隨在她後頭,卻看見雪江與陌生男子進入蕎麥麵店(注55)。原踏進店裡,把在二樓即將與男人發生親密關係的雪江拖也似地帶回家裡。
原責備雪江不忠實,雪江便坦承不諱自己的身體很寂寞。即使原儘可能配合她,身體也已經到了極限,漸漸的,原必須時時緊盯著雪江,與此同時,他對學業的興趣也轉淡了。他便是從這時候開始想與雪江做一對名副其實的夫妻的。即使雪江性慾強、不能一刻沒有男人,但他覺得如果娶她為妻,她可能就會因此安定下來。
「那株被落雷打到的山茶……雪江,我已經將它連根掘起,送到廟裡火化掉了。」
原感慨良深地嘆息。
「真不可思議,之前明明那麼喜歡雪江,試圖回憶時卻好像遙遠地被霧靄籠罩似的,淡薄而朦朧。那時候的我說不定真是哪裡不對了。」
「沒錯。」
亮一郎坐在椅子上,雙手交叉在胸前說:
「即使我說那女人交不得,你依然充耳不聞。如果你乖乖聽我的,德馬也不會受傷了。」
「真的很抱歉。」
每當亮一郎數落原什麼,原就可憐兮兮、誠惶誠恐、點頭如搗蒜。
「亮一郎少爺,別再提我的事了。」
亮一郎不悅地皺攏眉心,從椅子上站起來,把手放在他的額頭上。
「你在發燒嗎?臉好紅。」
「沒什麼要緊的,醫生也說這兩、三天可能會發燒。」
他罵德馬「這可不行」,然後把德馬塞進床上的被窩裡。小時候因為亮一郎容易生病,德馬總會拼命阻止他從被窩裡出來,這回立場顛倒過來了。
德馬乖乖躺下,坐在床邊的亮一郎不知是否對此感到滿足,好像對待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