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彥聞言也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譏:
「要不是你一開始搞錯路,我也不會說要上高速公路啊。所以我才說去買一臺汽車衛星導航嘛,是你堅持說看地圖就好,我才不得已聽你的話。」
「那很貴耶!我才剛搬過來,沒有那種閒錢啦!」
「我不是說過我來買就行了嗎?」
「這輛車是我的!」
「既然如此,這輛品味那麼差勁的車,你自己來開吧!」
山田解開安全帶,右腳踢向路彥的肩膀。
「唔!哇!」
路彥撞上駕駛座的車門。山田下了車,穿著沙灘拖鞋向前跑。
「喂,信二哥,等一下啦!」
背後傳來路彥的聲音,但是山田故意無視他,越過「禁止通行」的告示牌。告示牌後方好像還有路。
田野從左右的景觀中消失,變成一片蓊鬱的樹林。月光也被遮蔽,道路瞬間變成一片黑暗,不過他能感覺到道路與樹林的界線。
山田的額頭和腋下都冒出汗水。他不斷跑著,吐出灼熱的氣息。即使現在是夜晚,空氣仍然很潮溼,連風都是溫熱的。某種不知名的蟲唧唧鳴叫著,還有嗚嗚的鳥叫聲,讓人聽了毛骨悚然。有著舊傷的左腳隱隱作痛……爛透了,這趟旅行真是糟糕透頂。
上個月,他在六月初從鄉下搬到東京。路彥也趁著要更新租屋契約、決定搬到新的地方時,對山田說「我們一起生活吧」,於是他就被攻陷了。跟鄉下比起來,東京的工作機會比較多,所以他對搬家抱持贊成的意見。但是,和路彥一起生活讓他有一種抵抗感。交往和一起生活是兩碼子事。兩人一起生活後,好的一面和壞的一面都會原形畢露,所以他覺得兩人之間保持一點距離比較好。可是路彥一直央求他一起住,結果……他就答應了。另一方面是單純基於經濟上的考量,兩人一起生活,房租和基本費用都能減半。
起初和路彥一起生活時,比起期待,山田懷抱著更大的不安。不過,現在他們相處得很融洽。他的生活很邋遢隨便,但是路彥很細心,煮飯、洗衣和打掃全部由路彥一手包辦。以前路彥老是窩在他家的時候,他就覺得路彥很勤快,現在連女人都沒有像路彥那樣殷勤了。一起生活的第三天,他便覺得自己好像把路彥娶回家當老婆的樣子。
說想要在夏天兩人一起去旅行的人是路彥。看到路彥一臉認真地對自己說「這是新婚旅行」,山田錯愕得眼睛變成一個小點。姑且不論是不是新婚旅行,不過,他真的挺想去旅行。他國中的時候因為沒有錢,所以沒有去校外教學,所以,著說不定是他這輩子第一次旅行。
路彥一開始說想要去國外,但是他沒有錢也沒有護照,只有能輕易取得的休假。於是,他們決定自行開車去輕井澤,以露營代替住宿也不需要花錢。他今天早上還滿懷期待,但是一開始就搞錯路,又遇上大塞車,結果到不了露營地,最後還以汽油用盡收場,真是糟透了。最糟糕的是,他不能自己開車。三天前他因為超速而被警察逮住,再加上以前的違規而把點數用盡,結果被吊銷駕照。
禁止通行的道路前方豁然開朗,樹林只延伸到一半。前方究竟有什麼?山田在思考的瞬間,冷不防被人抓住手,他也因為那股力道而被迫轉身。
「……跑來這種地方會迷路哦。」
他是年近三十的大男人,而且這裡又沒有岔路,怎麼可能會迷路?山田粗暴地揮開路彥的手,路彥卻在一瞬間縮短彼此之間的距離,將山田緊緊摟進懷中,路彥的胸膛散發出汗水的味道,心臟撲通撲通地鼓譟著。一隻大人的手撫摸著山田的頭。
「對不起、對不起,你不要生氣。」
……既然要道歉,一開始就不要惹他生氣啊!是路彥說「信二哥沒有駕照,所以不能開車」,說什麼也不肯讓他握方向盤。現在居然改口說「那你自己來開車啊」,這句話在他聽來,完全是嘲弄的意思。而且,那個窮酸的臭老二竟然說他的愛車品味很差勁,混賬!
「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出來旅行,我不想和你吵架。」
路彥取悅般地親吻著山田。被路彥煽惑地索吻,令山田漸漸覺得發脾氣是很愚蠢的行為,於是也默默回應路彥的吻。這個漫長的親吻結束後,不可思議的是,他本來焦躁不耐的心情已平靜下來,同時擔憂起接下來的旅程。他忽然想到「成田離婚」這個詞。新婚夫妻一起到國外旅行後,卻對另一半感到不耐煩,一回國就馬上離婚……山田的心情不禁往下沉,他已經開始想回家了。
「信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