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啊。餘子謙為自己的記性感到悲哀。
對啊,他居然忘了,這傢伙不只是初戀情人,還是他的國中同學、老鄉、土生土長臺南人,而且自己的老巢就這麼一間,姓展的早就來過不知多少次。
在臺北的告別根本是演假的啊,原來白痴也會藉由性行為傳染。餘子謙想。
做賊心虛,他下意識移動身體試圖遮住剛丟掉的紙箱,不想被某人看見。
餘子謙顧左右而言他:「原來你還記得我家。」
「也還好你沒搬家。不然我真不知能上哪找你了……」眼尖地發現了餘子謙的小動作,展克翔走近:「那是什麼?」
「呃,沒什麼,不知道誰放的,反正就是回收的東西吧。」
展克翔其實一直堵在公寓樓下彩排重逢的臺詞,當然也眼睜睜看到了餘子謙抱著紙箱下樓。原本也沒探究那紙箱的打算,但餘子謙的小動作反而加深他的好奇心。
展克翔走近,伸手想拆開紙箱、餘子謙也伸手一擋,阻止他的動作。
不要、不想讓他看見。
不想讓這傢伙知道自己還留著這些鬼東西、也不想當面被看見,自己親手丟掉年少青澀的回憶……總之不能讓展克翔碰到紙箱!
於是兩個白痴在一堆雜物的回收站裡槓上,像PK打球時一樣,攻防了一陣,餘子謙一把抱起紙箱就要跑,卻撞上先搶上半圈返身擋住的展克翔--
「啊……」
陳舊的紙箱不經擠壓,一瞬間變形、破開,滿滿的玩具模型灑了一地。
看見掉出紙箱的眼熟物事,展克翔一呆。
原來是這樣,他忽然懂了。原來當年的答案居然這麼簡單。
「幹!」餘子謙忽然推開他,轉身以追風之姿拔腿狂奔。
「謙!」
※
展克翔一路苦追餘子謙,直追到他家門口,餘子謙已經先一步摔上鐵門,任憑展克翔千呼萬喚,就是不開門。
「子謙,拜託開門啦……別這樣!」
「滾。」門內傳出壓抑語音。
「子謙……」
「煩死了,閉嘴……」接著鼻音也出現了。
餘子謙背靠著鐵門坐在地上,伴著門外吵鬧的敲擊聲,眼淚開始不受控制,痛哭失聲。
被發現了,還是被發現了。他藏得這麼好、這麼努力,卻因為捨不得丟掉那堆該死的東西,他的心被強迫袒程、攤開。
他忘不了展克翔。明顯到不能再明顯的事實,從紙箱破散、玩具滿地灑落的那一刻起,再也瞞不住自己和任何人。他不想舊事重演、他討厭重蹈覆轍,所以他揮揮衣袖唱唱驪歌,假裝走得很瀟灑。
可姓展的不放過他,老遠從臺北找回來,又把他不願想起的事血淋淋掀開、攤在陽光下曬……
鐵門的震動還在持續。
餘子謙哭到火大,索性起身對鐵門大力一踹,「煩不煩啊,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又甩上內側的隔音木門,餘子謙走進客廳拆了包菸,一根接一根抽了起來。
等了一陣子,門外漸漸沒了聲響。
又過了十幾分鍾,確定再也沒有人敲門。
賴菸的苦味冷靜下來,餘子謙洗了把臉,慢慢開啟隔音木門,由鐵門的縫隙往外張望,外頭已經沒有人影。
餘子謙開啟鐵門,正想再做確認,展克翔已經由樓梯口的視線死角現身,他嘿嘿一笑,瞬間閃進門口。
餘子謙反射地立刻縮身,再度甩上鐵門。
「靠--」鐵門毫不留情夾上展克翔穿著拖鞋的右腳,他痛得哀嚎。
「活該。」
「…………」展克翔按著右腳,整個人拚命抽氣,完全說不出話來。
看起來好像真的很痛。
「……白痴,擦藥啦。」啐了一聲,餘子謙默默開了門,丟下菸蒂,扶著展克翔進屋。眼角餘光不小心瞄到樓梯旁的破紙箱,和那堆零零散散被展克翔撿回來的模型玩具。
展克翔忍著痛,任餘子謙攙著,一拐一拐走到沙發坐下,滿室的菸味令他雙眉更加緊鎖。
餘子謙也不理他,在各個抽屜裡胡亂翻找記憶中醫藥箱的位置,客廳找不著,便前往房間。
展克翔四面看了看,只覺滿目蕭然,和印象中多年前來訪時幾乎沒什麼改變,除了必要傢俱,完全沒有任何增添生活品味或裝飾的東西。硬要說有什麼不同,就是通風不良的室內滿滿的灰白色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