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安和我在一起。”老太太聽了章其銘的話也不生氣,反倒有些欣賞他實話實說,“那現在我在你的眼裡,難道就不是障礙了麼?”
章其銘微笑道:“是一位母親,就像您自己所說的,只是一位母親。”老太太不說話看著他,章其銘繼續道:“我在您的身上也看到了自己母親的影子,便開始後悔自己穿了這樣一身行頭,舉止做作,說話拿腔捏調,好像不是來見一位母親,而是去出席一場商業談判。”老太太笑起來,“章先生不必那麼自貶。”章其銘也笑了,“那就請伯母叫我小章好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溫和起來,也許真正的善意是偽裝不出來,但只要心存便會讓對方感受到的。老太太道:“小章你願意這樣看待我,而不只是放低姿態做個樣子,我很感謝。你今天來見我,肯定不是心血來潮,是和簡安之間有什麼矛盾吧?”章其銘驚異於老太太的明察秋毫,頷首道:“不錯,我做了對不起簡安的事。”老太太問:“簡安不肯原諒你?”章其銘低下頭,卻無奈地笑了,“原諒這個詞在簡安的字典裡,其實是沒有意義的。”
老太太也不禁好奇了,“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章其銘道:“原諒不原諒,不應該由嘴巴來判斷,而應該問過自己的內心。對於簡安,如果在這個字眼上糾纏得狠了,他只會不冷不熱地回敬我,我從來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來生你的氣,又談何原諒?或者乾脆說好我原諒你,你也不必再自責,現在我們兩清了。這樣的原諒我才不要,我寧願他不肯原諒,甚至記恨,才叫我有將功補過、繼續留在他身邊的理由。伯母,您是不是曾經對簡安說過,對於在乎的人,無論他犯了什麼錯,都要原諒他一次。”
老太太有些意外,“他連這個都告訴你了?”章其銘淡淡一笑,“我想這個僅有一次的原諒對簡安來說,其實應該改成回頭更恰當。您的兒子,專情得世上罕有,他的無情同樣沒人比得上。他很敏感,和您一樣,能再清楚不過地分辨別人的善意或敵意,他對自己的傷痛卻遲鈍到了極點。他從不願意回頭,不給別人機會,也欺騙自己錯過的東西無關痛癢。”章其銘說得似乎有些忘我,驟然停下來的時候才想起簡安母親。老太太深深看著他,然後道:“就算簡安喜歡的是女孩我也不會插手年輕人的事,現在就更不會了。你既然那麼在乎簡安,就想別的辦法去討他的歡心,何必來找我一個老太婆浪費時間?”
章其銘斂起笑容,搖了搖頭認真道:“伯母您不想插手簡安的感情?您還記得當年,簡安有沒有說過類似我喜歡男人關你們什麼事這樣的話?”老太太一愣,然後痛苦地閉上眼睛。當年的場景她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不想卻是鮮痛如昨日。
那個時候簡安還會偶爾回家,和父母撞見往往說不到三句話就要吵架。那一年的教師節,許多老太太從前的學生來家裡看她,簡安在客人離開不久後到家。沒一會兒開吵,簡安父親氣得漲紅了臉,指著簡安的鼻子便罵:“你一個人不要臉就算了!你媽以前年年評優秀教師,結果把自己兒子教成了一個變態,你讓我們的老臉都往哪裡擱!”為什麼明明是那孩子不對,明明是做父母的更傷心,他的臉上卻流露出那麼受傷的神色呢?簡安一扭頭,倔強大喊:“我喜歡男人,關你們什麼事關你們什麼事!你們嫌丟臉,就當從來沒生過我,就當我一生下來就死了!”當相親相愛的人想要互相傷害,瞭解成為武器,一腳踩在對方最柔軟最容易受傷的地方,一針見血,一擊斃命。那孩子說的話,是讓世上父母最最傷心的話。
章其銘道:“我這麼猜,是因為自己也說過這樣的混蛋話。”老太太睜開眼睛看著他,“你的媽媽,原諒你了麼?”章其銘搖搖頭,目光憂傷而溫暖,“她沒有怪我,因為她知道我說這樣的話,根本是在騙人。”老太太顫抖著嘴唇看他,章其銘似有不忍,但還是一字一字地說道:“伯母,簡安也是在騙你呀。”老太太再也堅持不下去,哽咽出聲:“我知道的,那個傻孩子,我怎麼會不知道?他說狠話的時候,別人還來不及生氣,自己就已經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章其銘伸出手臂將老太太攬在肩頭,輕輕拍她的背,就像他安慰自己母親時所做的一樣。過往是一道巨大的傷口,表面結了痂,內裡依然鮮血橫流。懷中老人瘦小的身體隨著啜泣微微顫動,那種疼痛似乎也傳到了章其銘身上,他咬了咬牙,繼續道:“簡安騙了您,其實父母的態度,他在乎得不得了。您知道麼,對於喜歡男人,簡安一直懷著一種自責自卑的心情,尤其是在他父親的事情之後。這些潛意識的情緒平時他很少表現出來,甚至可能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但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