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是不好問的。縱觀歷史長河、戰爭風雲,哪一個小兵被提拔到領班時,還傻乎乎地問將軍:我是哪裡好啊?大抵都是謝主隆恩立誓效犬馬之力,只有後宮三千得到寵幸時才會撒嬌諂媚問是何故。
團辦擁有執行主任一名,副主任兩名,助理若干,阿煥作為其中之一,結合其課業值班表上給排到週二、四、六的上午。阿煥做了兩個星期助理,自覺還挺適應,工作基本上是不算繁忙的,所以值班時他就會拿上一兩本閒書當做消遣,那時候他和夢瑩的關係差不多也是順水推舟,雖然還是沒挑明,但也開始嘗試約著一起吃飯了,偶爾臨近中午也會收到夢瑩的簡訊:今天嘴饞想吃好的了,你說我們是吃紅燒獅子頭還是酸菜魚呢。待阿煥拍了板子,時候一到,兩人便便高興興地上食堂吃小炒去。
第三週的時候有一個助理生病,於是工作分攤給其他助理。阿煥代週三下午的班,照例一本小說,一杯純淨水,一隻耳朵塞著耳機,另一邊的黑色耳機乖順地搭在他的前頸, MD裡不厭其煩地迴圈播放著Don Henly哀怨蒼涼的演唱。也許是因為節奏緩慢的音樂,也許是因為溫柔和煦的陽光,也許是因為某一段彆扭難讀的語句,不大會兒他就大腦一片空白,陷入發呆狀態。
當一隻大手輕輕按在阿煥頭頂時,阿煥才從靈魂出竅中回過神來,然而當他看清手的主人,那剛被召喚回的魂魄立即便因驚愕而四處飛散。
“哎哎哎~你你你~”阿煥晃著食指竭力從腦海中挖掘著對方的名字。
陸凡彈掉阿煥伸在他眼前的手指,戲謔道:“呦,這麼愛我啊?”原本凌厲逼人的眼睛因為陽光的緣故而眯合成一彎泓水,更顯出一份玩世不恭。
陸凡!阿煥終於搜尋出這個太普通的名字,“你怎麼會來這裡?”
“嗯,我還奇怪你坐在這裡幹嘛呢?”陸凡說是奇怪,嘴裡卻也不追問,隨手拿起阿煥的書一字一頓地念著封面:“穆、斯、林、的、葬、禮”,這樣的讀法總是讓懷舊的人有些哽咽,彷彿回到幼兒園時期小朋友們在老師的帶領下齊聲朗讀“排、排、坐!吃、果、果!……”,可是阿煥忽然就另外衍生出一個脫線的想法,這書若不是拿來讀,而是聽,該多好。
“同學的,拿來隨便翻翻。”阿煥將筆夾在讀到的那一頁,合上了從丁斌那裡借來的書。然後他靠著椅背仰臉望著居高臨下的陸凡,想從那秋水般的目光中讀出些緣由,比如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幹嘛?”陸凡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手託著腮也回望著男孩兒,“真愛上我了?”
阿煥不自然地別過目光,心想這人怎麼說話這樣,跟調戲良家婦女似的,才見第二面而已,有必要那麼親暱麼,阿玫可別攤上這麼個男人,只怕往後日子不好過。
陸凡見阿煥悶不吭聲,也不耍嘴皮子了,一本正經道:“你好,我是計科院的陸凡,來拿材料。”
他果然就是省城大學的,阿煥轉而疑惑,那當初陸凡知道自己要來這兒讀書時怎麼不講呢,是不是和阿玫沆瀣一氣不待見自己?要不就是不想攬麻煩。這麼一想,阿煥既鄙夷陸凡又有些洩氣,隨即收起笑臉端著架子問:“什麼材料?”
陸凡挑了挑眉毛,表示不明白阿煥的意思。
“一份是給各院團委宣傳部的徵文通知,還有一份是給各院學生會下個月的工作部署,你來領哪一份的?”
“兩份都給我吧。”
陸凡接過材料起身說:“小孩兒,有事兒找我哈。”
阿煥心想少裝好人了,你巴不得不認識我呢,但還是咧嘴特虛偽地笑了笑。陸凡也不介意,轉身就走了。
等走廊裡沒有了來回的腳步聲,阿煥才趕緊把籤領本子拿過來翻開,果然找到有幾頁都簽著陸凡的名字,“陸凡計科院學生會副主席”幾個字雖不算遒勁有力但也瀟灑飄逸,畢竟字如其人。
青蔥般的食指對著那名字狠狠地戳了戳,嘴裡還嘟囔著“了不起啊?”然後似乎又想到什麼似的,翻到今日簽到那一頁,把那兩個“詛咒”的字重新寫了一遍。
八
陸凡踱步出了辦公室的門才啞然失笑,心知這孩子一定是誤會什麼了,不過他也不打算解釋。
暑假朋友聚會上,阿玫跟他說弟弟阿煥考上省城大學讓他多擔待,他也沒在意,開玩笑地說:“那你把他叫來吧,我認認臉。”
半個小時後,倚在包間外的陸凡看到了一個矯健的身影幾乎是跳躍著出現在走廊,好像是初生的旭日剎那間便飛上了地平線,突兀卻美好。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