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絲珠玉,一馬當先地奪目奔來,身側一左一右兩個傾髻女官,也都是利落短打的幹練模樣。女子騎馬,尤其是有這般身段品氣的女子,實在很難挑出不好看的。
再仔細瞧,才見她的確如傳言所說,面相柔和,臉盤稍大,好在也均勻圓潤。但若僅是如此,最多隻能算箇中等相貌。她美就美在那雙剪水明瞳裡,尤其是慧黠地彎起眼睛笑時,少女般機靈可愛的樣子看出神了許多人。
但這公主就是讓李言瑾渾身說不上的難受。
李言秉原就聽說因西郅皇帝如何都難得皇子,是以將長公主做男兒養大,如今她行事豪爽不拘小節再難更改。心裡早有了計較,可誰料這公主竟騎著馬把隨行的將軍給甩得老後,自己衝了上來。
“誰是六皇子?”到了眾人面前她也不下馬,笑盈盈地問。
李言秉沒回答,滿腹孤疑地問尚書大人:“莫不是搞錯了罷,這哪裡是公主?倒像綠林女盜一般。”
梁諾擦擦汗道:“六殿下,這可錯不了。”
李言瑾道:“六哥,你媳婦叫你呢,還不快與她一同上山入寨?”便一把將他推了出去。
李言秉怨恨地瞪他一眼,對那公主道:“姑娘可是芍烈公主?”
那公主反被李言秉那副尊容嚇著,強作鎮定道:“本宮自然是陳芍烈,來同你成親的。”
……此般景況,可謂天下奇觀空前絕後,不光新郎官長了見識,一干老臣也沒了言語,這話還如何接得下去?李言秉頓了頓,一時間心下轉過千種回答,終抱了一拳,稀裡糊塗地道:“公主勞累了。”
那公主微微一笑,好歹改了辭令:“此次芍烈離鄉遠嫁,承父皇憐惜,置辦了些許妝奩車馬,指派了幾個傭兵雜碎裝點,還望諸位大人勿要見怪,只讓他們侯在城外就可。徐大人也說此般便妥。”
這時候,那幾個傭兵雜碎已經金鼓齊鳴地兵臨城下。李言瑾眯眼估摸著,大約不下五千騎。一路護送的徐志昕也到了,見眾人臉色不好,趕緊滾下馬辯解道:“臣的意思是,還是請示了皇上再做定奪。”
李言秉瞥他一眼,冷笑道:“凡事都勞父皇定奪,要你都察院何用?”
都察院御史看看領侍衛內大臣,領侍衛內大臣瞧瞧參知政事,參知政事又扯扯李言瑾,李言瑾鼻子朝天哼一聲。
梁諾正想說辭糊弄過去,元翊已對那西郅將軍道:“敢問將軍,可有見哪朝公主攜兵甲和親的?貴國或以我東郅兵力不足保公主周全,或蓄意為之。女子有百般靜柔惠穎,此舉怕是要扣了公主的種種好處。”
將軍道:“實不相瞞,這是給六皇子的見禮,皇上說了,西郅駙馬手頭,怎能沒個一兵半甲?”
芍烈公主掩口笑了。
李言瑾這才現,她每出一句話,每做一個動作,都要看元翊一眼。
李言瑾這餐飯吃得著實不好。
他後媽,幾個兄長,本朝四五文官外帶他野兩三武將,圍成了一圈,盯著滿桌子珍饈名饌,聽他爹訓話。
使節抖抖袖子,抽出個國書唸了再讓公公捧下去,皇上說:“兩國參商,百姓難安,此般甚好。”
眾人搗蒜。
新娘子道:“我父皇給六殿下送來騎兵七千,便不備時支使,六殿下卻百般禮讓,芍烈要懇請皇上說句話呢。”媚眼含情望了元翊一眼。
皇上說:“給你你便收下,磨唧什麼?大家吃飯罷。”
滿座驚了,李言瑾倒不很以為意,說白了不過是面子上的事兒。他爹既然不稀罕,就更不關他啥生意,何況人家公主也就圖個開心,背裡暗流泉湧什麼的有沒有都顧不上。
於是李言瑾繼續聚精會神地緊盯那公主。
食不知味地用完膳又觀了些西郅歌舞,皇上皇后早回宮歇息了,無干人等卻直鬧到將要鎖宮門才散了席。
李言瑾派人回宮招呼了一聲,便悄悄跟在元翊身後出了宮,遠遠見元翊家丁來請他上轎,他將家丁打發走,便信步往元府去。
隔了一會兒,元翊道:“出來。”
此時路上一個人都沒有,李言瑾四下張望片刻,只有悻悻地從巷子中走出來。
“牆角窺人,真是愈發姑娘氣了。”元翊嘆道。
李言瑾尷尬笑道:“好,好巧啊。”
元翊沒答。
李言瑾只有再說:“你早知道我跟你了?”
元翊朝他招招手,極溫和地說:“來,到這裡來。”
李言瑾很狗腿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