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回去客棧,那把劍好好在床上,我便知道自己是遭了夭邪。”
“隔日再去,還是那般情形,但我有了防備,那妖怪奈何我不得。我以為我可以得手,想不到竟被他附了身,自己回了客棧。雖然我沒得手,但我能夠感覺得出來,那妖怪也是元氣大傷,附在我身上是極其困難的。當夜就做了個夢,夢了些什麼記不清了,但說的都是雲文素為蒼生社稷做的好事,這是那妖怪想要給我看的東西。”
“又過了些時日,我找了個老道要了一張符,再去學士府。只差一點點就能殺了雲文素,我看清那個人,不,鬼的樣子了。是個少年的魂魄,守在雲文素榻前,不許我靠近。那符就快將他收走,他都一直跪在地上求我不要殺雲文素。我本該下去手的,但那劍不知為何刺不下去。”
“你都對他做了什麼啊?!!”
非錦被這一聲吼震得一陣恍惚,對面的青年漲紅著臉,氣得從木椅上跳了起來,頸上青筋暴起,全然沒有剛才戰戰兢兢的怯意,怒目圓睜地衝他大吼。
“你差點把長柳害死了你知不知道!?雲文素是個好官你為什麼要殺他?!!殺手就沒有心嗎?!”短髮的青年幾乎是在暴怒地對他大吼大叫了,這對個老人而言是沒禮貌到極點的行為,若是從前,非錦大概早就將他一劍斃命了。
只是如今,他念著個名字喃喃自語:“原來他叫長柳嗎……”
他沒對這兩個青年說出口的往事一點一點緩緩浮現在眼前:那個名叫長柳的少年趴在地上聲淚俱下地乞求他不要殺雲文素,他的身體已經被符咒縛得失去了氣力,大半都被吞噬了,卻不管不顧地匍匐著爬過來抓他的褲腳。但那是抓不住的,他是個鬼,碰不到身為人的他,同樣也觸不到床上安然睡著的那個雲大人。
少年說了很多很多的話,他已經記不清他究竟說了些什麼,他唯一能想起來的只是那一句:殺手也是有心的。還有少年那一雙溫和純淨的眼瞳,帶了陳懇,殷殷望著他。
他鬼使神差地揭下了那張符,他在少年那氣若游絲的道謝聲中虛浮著腳步離開。他知道,這個時候如有人來取他性命,他是擋不住的,他已經露出了最致命的脈門。
當夜他又做了個夢,但這個夢不是少年給他的,這是他自己心底最真實的夢境。
他夢見了少年時青梅竹馬的女孩子,他曾摸著她的髮梢說要娶她。結果,他成了一名流離失所的殺手,再也沒有回過故鄉。
女孩子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子,坐在窗邊繡著自己的大紅嫁衣,一邊繡一邊念著他的名字,念著念著她的淚就落下來了,和刺破手指溢位的血珠一齊混在了一塊。
他就站在門外,但是他無法推門進去,他早已忘了自己原本的名字,他所有的一切也不過是“非錦”這個代號,殺手怎麼能有一個固定的名字呢?
第二天他收拾打點了包袱,退還了交易並決定不再殺人。下場自然是身敗名裂,積聚了十幾年的名聲一朝俱毀。但他不覺得可惜,從來沒有那麼輕鬆。
入行容易退行難,他被追殺了十幾年,有幾次幾乎都要死了,不知是上天眷顧還是求生意志強悍,他撐了過來。後來就沒人再來追殺了,他偷偷回了一次家鄉,那座小山村已被一次山體塌方徹底掩埋,女孩子聽說早就嫁人了,也不知有沒有逃過這場劫難。
他最後的居所便是在這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山村外,知道他曾經叱吒風雲的人都說這和他身份不符,但他覺得再合適不過了。
那個女孩子對他說過,男兒手中之劍,當保護芸芸眾生。
但他卻用手中的劍犯下傷天害理的錯事,他這餘生必是要為上半生的謀財害命贖罪。
第十七章
霜降既來,立冬在望。
草木黃落,水始冰,地始凍。
這一月餘,離冷月析柝幾乎走遍大江南北,西抵幸水,東往浚稽山脈,南北堇理昆吾二山,遍尋與雲文素有關之人。他們或是與他曾有過節、或是曾對他心生不滿、或是曾間接與他為敵……只是這些蛛絲馬跡最終都牽連到同一人身上──長柳。
只要對雲文素不利,長柳必以鬼魂之軀排除艱難險阻化解恩仇,千方百計。
當時情境究竟是何已不得而知,但依稀可從他們神色辨出一二當年情狀,想必長柳定是萬分耗費心力,以至修為盡失,才連記憶都保不全了。
隨著他們將那一樁樁成年舊事揭開面紗,長柳的記憶也在一點點復甦,眼中不復初見之時的迷茫之色,但他衣袂指尖的光影卻是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