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2 / 4)

小說:破陣 作者:不言敗

情,不能收拾得乾淨利落,當真其罪難辭。

所以有時會羨慕蘇六,那般簡單真純。何勞一顆肉心,掛系千鈞世事。

“睡了?”李存環正端了杯碧螺春要喝,適逢雲生煙拜見,忙放下了站起身來。

“是。”後者答得簡潔,在距離三步之外站定。

“藥喝了?”

這回雲生煙連答話都省了,只點了點頭。

李存環神情有些微妙,走近幾步:“你真捨得?”

“大人之事,便是生煙之事,生煙又怎會有半分猶豫。”雲生煙道。

李存環淡淡一笑,命退左右僕侍,托起對方右臂,將袖子挽至手肘,露出一段纏了繃帶的胳膊。

“還疼嗎?”

雲生煙瑟縮了一下,低聲道:“好多了。”

李存環看看他,又笑一聲:“潞州一戰,你也不必太過自責。”空出的手輕拍他腰際,道,“戎馬沙場,勝敗無常。”

雲生煙閉上眼,全身不受控制般顫抖,彷彿紛飛戰火再一次燒到跟前,一支支利箭破空呼嘯,將生命割得支離破碎;訓練有素的步騎兵馬,成三路包抄過來,破陣殺敵,砍瓜切菜一般;柴榮從容鎮定,親率衝鋒,腥風血雨中,天子威儀不減分毫……他的棋局在這樣一支隊伍面前,竟如散沙,不堪一擊。什麼智謀,什麼妙計,所有的精心排布,到頭來……只落得個滿盤皆輸!

於是他不記得當時自己是怎樣衝到了前方,拔出隨身配劍,一路咆哮著駕馬殺了過去。劍鋒過處,血濺七尺,身首分離。周軍猝不及防,一連被斬了七八兵士。雲生煙一雙鳳眼紅似滴血,與全身血汙交匯,沾染了白衣。他的衣袂不再輕靈,沾滿了沉重血色,一如冒雨飛舞的蝴蝶,最終被打落在地,歿於瓢潑之中……

雲生煙殺得興起,卻差點為此失去了一條右臂。戰馬失蹄,胳膊被一支長槍刺入一挑,整個人向外飛出老遠,空中灑下一串紅雨。

李存環從旁殺到,將他穩穩接住,吼了聲:“給我回去!”便翻身上馬,一手摟著雲生煙,一手猛提韁繩。馬兒後腿一蹬,離地九尺,越過了數名敵兵,朝後方撒蹄奔去。

眼前兵馬飛退,耳邊殺伐漸息,替之以黃土,代之以風聲。雲生煙茫然地看著,聽著,只覺撕心裂肺的痛自右臂傳來,直入心底。明明痛得想哭,卻微微地笑了,笑著笑著便淌下淚來,索性靠著身後那人,一點一點,沉沉睡去。

“你醒了。”平平淡淡的音色,未起一絲波瀾。雲生煙轉眼,不出意外地看到那個男人坐在床頭,只定定凝望自己,毫無飾掩。

“我的手……”雲生煙輕聲道。他最在意這一點,因此儘管還很虛弱,卻勉力開口。

“給你用了府上最好的金瘡藥,不出兩日便可下床活動。”李存環道,“但傷口癒合起碼還需十幾日。這次算你命大,只受了皮肉傷,下回——不可再任性了。”

“任、性……”雲生煙以左手遮了面,頗有點哭笑不得。原來在對方眼裡,甚而在天下人眼裡,他不過就是個魯鈍後生,一個黃口小兒,一個屁孩,一個……

他媽的根本什麼都不是!

而這個姓李的,一味縱容他的任性,忍耐他的放肆,稱讚他的所謂才智,哪怕只是紙上談兵的屠龍之技……

他圖什麼?自己,又圖什麼?

雲生煙咬了咬牙,待手放下,生生換了表情。嘴角一勾便笑意盡現,鳳眼彎成月弧,溫潤如玉,暖意融融。伸直左臂,摸索到李存環的手,握住:“李大人,生煙往後定唯命是從,一心一意追隨大人,生死不離。”

生死不離,言重如斯。

永遠不會吐露,曾幾何時這般的笑容,唯一人有幸得見。

任性,如若還能揮霍,這將是他,最後的一次。

都說人間別久不成悲,那只是無望之人無聊的自欺,生無可戀的託辭吧。

蘇六不知一年算不算久,如同不知他的雲哥哥對於這一年的分舍作何看待。總之一枕黃粱後,湧入腦海的便是這段話語。

無夢無擾,一覺好眠。

蘇六瞪著眼躺了好一會兒,才想到要坐起來。上身微側,兩手攀住床沿一撐,居然沒費多少氣力。

房間很空,沒有人。

蘇六活動了下身子,已經不痛了。話說回來,他竟還不知自己昏迷了幾日,單從傷勢的好轉速度來看,也該有多日了。然而,這多日裡他卻僅同雲生煙匆匆隻言片語,關於這一年之種種,居然一字未有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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