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臉孔也隨著時間的磨礪變得模糊不清再也想不起來了。
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不記得夢裡的情形,也許有什麼力量冥冥中抹去了有關另一個空間的記憶。所以我們永遠覺得夢始終只是夢。不真實,一場虛幻而已。
映入眼簾的面容模模糊糊依稀可辨,但我只消一眼便能肯定眼前的輪廓是他了。因為我早已將他的一切刻進了心底深處,一輩子也忘不掉了。
好一會兒視線才逐漸恢復清晰,伸出包裹著紗布的手輕輕撫上他的面容,我沙啞著說:“你該刮鬍子了。”
敬修慎重的握著我的手,在他臉頰上游弋著,彷彿要讓我親手確認似的,見我虛弱的朝著他笑,他卻再也難忍眼眶裡打轉的淚水,無聲的墜落下來。
第一次見到他哭,我幾乎陷在這種震撼裡拔不出來。他的眼淚比濃硫酸還激烈,瞬間便將我的心融化殆盡。
“我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以後不準再這麼貪睡!聽到沒有,駱依夏!”
一邊向我咆哮一邊哭得像個大孩子,我任他輕抓著我的手不斷摩挲著他的眼淚他的臉龐。
18歲在我們村子裡應該是談婚論嫁的年齡,身邊的小姐妹們都早早的做了新嫁娘。
我們的村子並不富裕,日子也過得很蕭條,許多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們都進城打工掙錢去了,據說城裡錢來得容易,城裡也很繁華,然而進了城以後再回來的男人們卻越來越少。一開始還會見到寄回來的錢,日子久了,連錢也不再往回寄,再隔一段日子人就徹底沒了音信,彷彿世上從來就沒有過那麼一個人。而後,守在家裡的妻子就會出門去找她不歸的丈夫,一去便沒了蹤影,丟下老小留在家裡。無錢又無人看顧。鄰里照應總也有個盡頭,但日子再苦也要熬下去。
我們一家有五口,奶奶,爸爸,姐姐,我和小弟。因為母親去的早,奶奶好些年前便得了中風一直癱在家裡,爸一個人又是當爹又是當媽的將我們姊弟三個拉扯長大,家裡窮也置辦不出什麼象樣的嫁妝,好不容易在姐姐18歲那年把婚禮草草的辦了,姐姐嫁給了鄰村的一個小夥子,雖然生活清貧但是小日子過得還算甜蜜。由於路途遙遠,姐姐也不方便經常回來,況且在爸的眼裡嫁出去的女兒如同潑出去的水,嫁出去的大姑娘若是老往孃家跑就會惹人非議遭來笑話。所以後來的日子家務的擔子以及照顧奶奶和弟弟的責任都落在了我的肩上。
駱家就剩了弟弟這麼一根香火,爸幾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弟弟一個人身上,而對於我們這兩個女兒,爸最大的期望莫過於我們都能嫁個好人家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我和姐姐都只讀到小學畢業便不得不離開了學校,弟弟今年已經唸了初一,學習成績總是在及格線邊上徘徊,學校裡的老師說弟弟上課不老實總是像猴子似的上竄下跳,佈置的功課也不按時完成還抄作業,老師說他他便跟著頂嘴,後來老師來了家裡家訪,爸也終於得知了弟弟的近況,結結實實的把弟弟教訓了一頓,皮開肉綻的,老師都拉不住。我本想護著弟弟卻被爸一巴掌給摑得兩眼冒金星。說我沒好好照顧弟弟沒好好的教導弟弟。
因為弟弟的許多功課都是我偷偷幫著他做的,雖然我很喜歡讀書,可是家裡供不起我上學,能看到弟弟的課本幫著他做作業我也覺得是一種難得的幸福。
弟弟見我被摑得兩頰通紅,立馬撲上來抱住爸的大腿哭起來,保證從今以後再也不會偷懶一定好好學習,求爸不要怪我不要打我。我一向很疼愛這個弟弟,因為我起碼還見過母親的面,然而弟弟打一生下來便沒了母親,姐姐出嫁後家裡的一切都由我來操持著,對弟弟來說或許我更像是他的媽媽。所以弟弟很粘我也很聽我的話。
我已經18歲了,眼看著就到了出嫁的年齡,可是弟弟還小,爸爸的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家裡還有個需要照顧的中風的奶奶,窘迫的生活狀況都愁白了爸的頭髮,家裡就那麼幾畝地幾頭豬幾隻瘦巴巴的雞鴨。
考慮再三,我終於下定決心對爸說我不結婚我要進城打工。那一晚爸又打我又罵我,但我知道他是捨不得我,弟弟抱著我直哭,奶奶躺在床上默默的流眼淚。
最後我還是和兩個小姐妹一同踏上了進城打工的旅程。
臨行前弟弟抱著我的腰死也不肯放手,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我勸都勸不住。好容易才讓他止住了哭,我再三保證一定會盡快寄錢回來逢年過節也會趕回來看望他們。
三步一回頭,我望著站在寸口抹眼淚的親人心裡酸的不是滋味。
18歲,我第一次離開了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