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一抖沾了點尿漬在手背上,隨即鎮定地將拉鍊拉好,走到水池邊按洗手液,洗了手,抽紙巾擦乾淨。然後嘎吱嘎吱按了按關節,平靜道,“說話清楚點。你是想在這裡打一架?”
他媽的調戲老子還是找茬呢?
正埋頭洗手的他愣了一下,鏡子裡的表情看上去居然還有點茫然,然後他突然把溼漉漉的手往腦袋頂上抓了一下,動作看上去像在按棒球帽,不過他現在什麼都沒戴。
“我……在誇你,”他說。
我差點沒忍住一腳踹上去,誇你媽的蛋啊,有誇鳥彎的嗎!老子就算是有點彎,關你鳥事!
我沉著臉沒說話,他看起來好像有點緊張,突然又開始結巴了,“不,沒,是誇……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會說話。”
“那你什麼意思?”去你媽的不會說話,剛才桌上誰跟“小夥伴們”相談甚歡,老子倒沒看見你跟他們說話有什麼語言障礙。
“你在《夜哭》裡有一個鏡頭,”他垂著眼說,“監獄裡過春節,別的犯人都在慶祝,你平時跟他們關係好,但是那時候沒跟他們一起慶祝,而是一個人坐在床上。你表情很陰沉地看著他們,然後又笑了笑。那一段很好。”
我反應了大半天,才意識到他這是轉話題了。
正常人轉話題好歹有個語氣詞吧喂!這他媽老子一看就是火了,你這麼詭異地突然轉話題是腦子有病嗎?!
“這跟你剛才說那句話有什麼關係?”我寒著臉道。
他又往腦袋上按了按“帽子”,“都,都是誇你。”
“……”
“我沒誇過人,”他好像緩過勁兒了,也不結巴了,冷邦邦地說,“我只誇你。你演戲演得好,又沒有架子,下午做評委的時候說的話也很有道理,又答應跟我們一起吃飯,你對我們學弟學妹都很好,你是好人。”
被人拽得要死地還語無倫次地發了N張好人卡,我站在那裡簡直哭笑不得。
現在我基本上確定這孩子就是個二,可能真的是情商低,不懂說話技巧。
我只能嗯了一聲,冷淡道,“沒什麼,我是學長,應該的。”
“但是《無憂無慮》裡面就沒《夜哭》好了。雖然你在裡面戲份比較多,造型又很帥,但是那個角色沒什麼挑戰,只要耍帥就好了。除了你被女主角打了一拳那一場之外,其他都很一般。”
“……”這,他,媽。就是來找茬的吧?!
我知道《無憂無慮》裡面我演那調戲女主的紈絝子弟是很俗,也沒什麼技術含量,我自己也不太喜歡。不過那個角色算最受歡迎的了,有一段時間娛樂論壇上還多了幾個小帖子,八那個被女主一拳打成熊貓眼的帥哥是誰,也就幾帖而已,連翻頁都沒有。
這傢伙根本不會正眼瞧人,所以半點不懂得察言觀色,他居然還垂著眼睛自顧自地繼續說,“你不適合那個角色,那是個貴族子弟,你不是那種氣場的,雖然你演得已經很像了,但是還少了點什麼。你這種人還是演《夜哭》比較適合。”
“……”《夜哭》裡面我是個替黑幫老大頂罪的猥瑣小混混。
我徹底連揍他的意思都沒有了,因為我只要忍不住動了手,絕對是二級傷殘,老子想把他腦袋往尿池上磕。
我轉身就走,卻被他從後面拉住。
這狗日的又拽我胳膊,手跟鉗子似的,掐得老子胳膊劇痛。
“你不高興嗎?”他抬眼看著我說,表情居然還很疑惑。
我高興個蛋!“放手,”我冷道。
“我不會說話,”這小子又說,好像那是個什麼了不得的理由一樣,“我回去問問佩佩怎麼說。你晚上一起來KTV吧,我還有話跟你說。”
我重重一腳踩在他大勾牌兒的運動鞋上,說你媽。
留那小子在洗手間裡單腳跳,我大步而出,直奔前臺。
我準備結了賬再打個電話給佩佩說自己有事先走了,讓她代我跟同學們致歉,正所謂瀟灑離場,風流帥氣。
結果那三十個熊孩子全部擠在大廳門口吵吵嚷嚷地打車,佩佩捏著個Hello Kitty錢包站在前臺,見我出來,轉頭衝我甜美一笑。
“我來吧,”我掏錢包。
“不用不用!”她急忙攔住我,“我們社有贊助費呢,這頓慶功宴包括在預算裡的,而且飯店給我們打六折呢,而且而且……哎呀學長真不用!”
她攀在我胳膊上笑了一下,小聲說,“我爸爸是這家飯店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