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霖有點懵,過了好半晌才明白過來,頓時有些忐忑不安,“皇上,臣住在這兒,不妥吧?”
他有氣無力,一句話得換三次氣才能說完整,歐陽銼安慰地撫了撫他的頭,輕輕笑道:“沒力氣就別說太多話,靠著養養神,朕讓你住在這兒你就住著,不用擔心,一切有朕。”
蔡霖倚在他懷裡,感覺比躺著要好受一些,便虛弱笑了笑,不再說話。
歐陽銼摟著他,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與盛開的花朵,悠然地說:“朕一見到你就很高興,竟忘了問問你的字,原來你就是那個叫文暄的孩子。你出生的那一年,你五叔非常開心,跟我提過很多次。你不但是你家長房長孫,而且跟你五叔長得很像。民間有個說法,侄兒像叔有福,你五叔是打心眼裡把你當成自己兒子那樣疼。那時候,朕看著小炫那麼歡喜,笑得那麼……那麼美,也很喜歡那個沒見過面的孩子。後來,京中局勢不穩,朕必須回京,就讓小炫回家等朕,還託他帶給你一個金鎖。朕對他說:‘將來讓那孩子好好讀書,雖說商賈之家不能入仕,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愚兄總會給他一個前程。’你五叔很高興,說一定會將自己的一身所學傾囊相授,等孩子長大,就給他一個字,叫文暄……沒想到,這一別竟是永訣。”他越說越傷感,眼裡似有淚光閃動。
蔡霖也看著窗外的樹影婆娑,低低地說:“五叔最疼我,我爹不讓我讀書,要我學習算賬、做生意,五叔跟他還吵過架。我從小就跟五叔最親,喜歡跟你學習經史典籍、琴棋書畫,喜歡聽他講在外遊歷的見聞。我一直希望能成為五叔那樣的人,想著就算以後自己繼承家業,不得不當商人,也要讓五叔按他自己的心意生活,過自由自在的日子。”
“你是個好孩子。”歐陽銼喜愛地輕撫瘦削的肩頭,“小炫沒有白疼你。”
蔡霖閉了閉眼,輕聲說:“皇上讓五叔帶給臣的那個金鎖,臣一直戴在身上,晚上睡覺時也沒有解下,在滅門慘禍中得以保留。臣一直以為是五叔所贈,特別珍惜,不敢再戴在身邊,就妥善存放在家中。”
“嗯,等你病好了,朕抽個空,陪你會魏莊去,把你那些重要的東西都帶回來。”歐陽銼微笑著安慰他,“先用膳吧,多吃點。”
蔡霖答應著,吃力地說:“臣想坐起來,躺著全身骨頭都在疼。”
“你瘦得太厲害,躺著坐著都會路得骨頭疼。”歐陽銼將他抱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到窗邊的榻上。他早已吩咐人在上面多加了幾層軟墊,蔡霖半坐著,感覺很舒服。
歐陽銼讓人把送來的飯菜都放在榻旁的長條几案上,自己也半靠到另一張榻上,陪著蔡霖一起用午膳。
屋裡很安靜,窗紗半啟,讓和煦的微風吹進來,帶著陣陣花香,讓蔡霖的精神好了很多,這才覺得餓來。看著面前精心烹製的菜餚和點心,他沒有客氣,也不要晏九服侍,自己拿起筷子吃起來。
歐陽銼很高興,親手盛了一碗湯放在他面前,“慢慢吃,細嚼慢嚥,別傷了胃。”
“好。”蔡霖點頭,端起湯喝了兩口,忽然說,“皇上,臣才疏學淺,性情也淡,不適合在朝中為官,可不可以不做官?”
他這話問得很孩子氣,追得歐陽銼差點笑出聲來,“朕給你官職,一是想讓你過得好一些,總比做一介布衣要受人尊重些,二是想實踐當年曾經對你五叔許下的諾言。你若覺得這個官不好,朕再想想,另給你個用不著煩心的官職。”
“那……那還是算了。”蔡霖聽他說得有理,便不再計較,“我還是做這個東宮舍人吧,只要別讓我拿主意就行,我什麼都不懂,怕自己會誤國誤民。”
歐陽銼笑著點了點頭,“你跟你五叔一樣,宅心仁厚,不圖名利、如果真派你去做一方父母,一定會為民造福的。”
“皇上過獎了。”蔡霖有些不好意思,靦腆地笑了笑。
這時,劉福進來稟報,“皇上,柳大人有急事,在外求見。”
“宣。”歐陽銼起身出去,到正殿坐下。
柳仕逸匆匆進來,對他拱手見禮,急促地說:“陛下,臣派的人已在翼州太守府見到原淮左知府鄭嚮明,想他宣旨後,將他帶回京城,途中卻屢次受到攔截。臣遣去辦這差事的人都是經驗豐富的能吏幹員,翼州守軍也奉旨護送,因此雖交戰數次,並未有太大損傷,鄭嚮明也安然無恙。”
“很好。”歐陽銼點頭,“那鄭嚮明現在何處?”
“仍在路上,估計明白午後能到。”柳仕逸雙眉微皺,“那鄭嚮明已經知悉傳他回京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