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這才放蔡霖回東宮。
幾乎是一夜之間,“聖眷隆重”這四個字便緊緊跟隨著這個初初進宮的小官吏。幾方勢力都在努力分析,皇帝是藉此表示對太子的看重,還是單純喜歡這個年輕人?不過,無論是什麼原因,與這位蔡大人結交總是沒有錯的。
於是,各式精美的請帖接二連三地飛向東宮,邀蔡霖到他們的府裡去,名目五花八門,聽曲、賞花、品茶、飲酒、吟詩作賦,今天這家老人做壽,明天那家孩子滿月,或者娶親,或者嫁女,竟是絡繹不絕。蔡霖坐在窗下,看著面前的几案上放著的一摞請柬,不由得啼笑皆非。
歐陽拓慢慢地走進書房,看見他臉上的神情,忍不住笑出聲來,“文暄,怎麼了?這麼煩惱?”
蔡霖抬頭看著他,身姿依然懶散,沒有遵照官場禮儀起身迎接,而是指了指面前的那堆東西,有些困惑地說:“我根本不認識他們。”
從他們第一次見面,蔡霖的態度就一直淡淡的,讓歐陽拓感覺很舒服。住進東宮後,他守了兩天禮,歐陽拓頓時覺得渾身不舒服,要他不必拘禮,還像以前那樣,蔡霖本來對榮華富貴就沒有慾望,從沒想過要升官發財,所以也就不再勉強自己處處拘謹,在他面前很放鬆。歐陽拓將他當成知己,對他懶散淡泊的模樣非常喜歡。
他走到桌前,拿起幾張請柬看了看,微微一笑,“世人跟紅頂白,皆屬平常,文暄今非昔比,他們自然要趨之若鶩,那也沒什麼稀奇。”
蔡霖微一皺眉,冷淡地說:“我不去。”然後起身給他拉椅子,示意他坐。
歐陽拓的傷已經好了一些,不必整天臥床休息,但仍然不能久站。他坐下來,興致勃勃地一一翻看那些請柬,忽然目光一凝,然後看了蔡霖一眼,“安王邀你去他府裡賞花。”
蔡霖無動於衷地說:“我不認識他。”
歐陽拓笑了,“不認識也去應酬一下吧,怎麼說他也是王爺、皇后娘娘的兒子、我的二皇弟。”
蔡霖皺了皺眉,很乾脆地說:“不去,我不懂應酬。”
此時的他就像一個任性的孩子,歐陽拓喜愛的伸手搭在他的肩上,輕聲笑道:“好,不去,不過還是得想個過得去的理由,給他們個交代,別樹敵太多,對你不利。”
“就說太子殿下身體不適,需要侍候,下官走不開。”蔡霖懶得想理由,直接給了個藉口,就把桌上的請柬往旁邊一推,表示這件事到此結束。
“拿我當幌子。”歐陽拓很高興,微帶調侃地說,“我哪能讓你侍候?”
蔡霖對宮中生活頗感不耐,看了他一眼,試探著問:“我可不可以辭官?”
歐陽拓吃了一驚,“為什麼?是宮裡有人對你不好嗎?”
“不是,大家對我都很不錯。”蔡霖有些無奈,“規矩實在太多,我覺得難受。”
歐陽拓移了下椅子,挪到他身邊坐著,語帶親暱,關切地說:“你不是要為你的家人報仇嗎?還是有個官位比較好。如果對方是官,你是布衣,那就很難對付,根據律法,民告官就是大罪,即使告贏了也要流放三千里,我不希望你有這樣的結果。”
蔡霖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那好吧,我就繼續當著這個官吧,其實我根本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你坐在這個位置上就行。”歐陽拓微微一笑,“想往我這裡塞人的不知有多少,你佔著這個官職,就能讓他們死了心,省了我多少麻煩。”
“哦,這樣啊。”蔡霖輕輕點了點頭,並沒有對他的說法感到驚奇或者有什麼不愉快。
他沒有功利之心,只想替家人報仇雪恨,只要對這件事有幫助,他就願意做這個官,至於因此而引起的種種不便,那也不過是報仇的代價而已,而這種付出根本就微不足道,所以他很平靜。
歐陽拓坐了一會兒便覺得力不能支,沒有血色的越發蒼白,蔡霖本來沒注意,聽到他的喘息聲越來越重,這才發覺,連忙起身去攙他,“殿下,你傷勢過重,得多多歇息。”
歐陽拓也不逞強,藉著他的力道站起來,步履蹣跚地走進臥房。一路上不斷有太監宮女想要上前幫忙,歐陽拓均搖頭拒絕,只讓蔡霖扶著走進屋裡,慢慢躺回床上。
他急促地喘著氣,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不由得苦笑,“我的傷好得太慢了,天天這麼躺著,悶死人。”
蔡霖溫和地勸解,“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殿下這次傷得很重,總得好好養著,免得落下病根。如果嫌悶,要不能我給你念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