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站在墨鴆身旁,又看了看仍是拿著淨竹玉露發楞的宣玥倫,終究忍不住開口。「寒月莊主,你可以過來,不要緊的。」
宣玥倫看向他,心底卻泛起一陣荒謬。他為什麼要過去?他不識藥毒,過去也幫不上任何忙,再者,墨鴆若死了……明明這樣想著,他卻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方到床沿便無力跪倒,蘇如雲正想去扶,他卻就這樣靜靜看著墨鴆。蘇如雲收回手,只覺宣玥倫的眼神那樣複雜,甚至瀰漫哀涼。
可他沒有鬆懈,彷佛還記得宣玥倫實為無極殿之敵,於是他謹慎地看著宣玥倫的動作,只要他一有異樣,自己便可立刻出手。但宣玥倫只是沈默地看著,伸出的手一瞬間像是想要扼上墨鴆頸項,卻終是向下握住了他的手。
仍是那樣冰涼……說不清心頭紛然情緒,宣玥倫只是楞楞地看著墨鴆。他想,自己該是第一次看到這樣毫無防備的男人,也該是第一次見他閉眼沈睡的模樣。自己貪眠,每每醒來時,男人總已帶笑撫上他的朦朧睡眼,而每夜擁著自己的懷抱那樣溫暖,又讓他較男人更早睡去,於是他竟不曾見過墨鴆閉眼的樣子,原來便是這樣。
缺了那一點不真心的笑,墨鴆看起來只是蒼白寧靜,又少了那眼中傲人驕氣,竟讓他……宣玥倫突然放開了墨鴆的手,蘇如雲還來不及開口,他已走到夜臺的另一端,獨自坐在鏡臺前,離墨鴆遠遠的,而硃紅的背影像是拒絕所有人的靠近。
為什麼……緊按著讓鴆華刺傷的掌心,宣玥倫忍著全身的疼,不懂為什麼明明這麼痛了,他卻還是會分神想起墨鴆的手,想他緊緊握著自己時的溫度、想他拿著真珠時的笑容……竟像是真的疼寵!
而墨鴆倒下時的無力低語,彷佛只有自己能夠依靠。閉上眼,宣玥倫指尖劃過手肘,舊傷再次並裂,看著眼前鮮血,像是突然想起自己曾為誰劃開血肉,如今又是為誰,他終於壓抑不住哽咽,卻緊緊咬住下唇,那怕溢位血腥他仍不放,心下卻是一片冰涼絕望。
錯覺!一切只是錯覺,無論如何,皆不關辜負或錯愛!
酖月 三十
「殿主?」
墨鴆醒轉之時,只見蘇如岫握著自己的手,滿臉的焦急,見他終於醒來更是連雙眼都紅了,看著,他忍不住又想笑。
「本殿無事。如雲,將那銀箭拿來。」
蘇如雲依言取來銀箭,墨鴆仔細觀視,又讓蘇如岫拿來許多試劑,良久,他卻只將銀箭隨手一拋,便擺手讓人撤下了,蘇如岫還想說些什麼,墨鴆一個眼神,他便會意。一時間,夜臺內萬分寧靜,看著手上因鴆華細刺所造成的微小傷口,墨鴆竟淡然一笑。
「如岫,你來。」
蘇如岫上前跪在床沿,只見墨鴆在他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蘇如岫點頭表示明白後便靜靜退下,蘇如雲仍站在床邊,卻也不知該做些什麼,只得楞楞地等著墨鴆的吩咐。
「本殿睡了多久?」
應該是暈,但蘇如雲沒有糾正。「大約三個時辰,現下正是寅時一刻。」
「宣玥倫呢?」一面說著,他一面下了床,見狀,蘇如雲忙上前來扶。
「寒月莊主在那兒休息。」
見墨鴆根本沒有在聽,蘇如雲只好扶著他走到鏡臺邊,只見宣玥倫趴伏在鏡臺前,雙眼緊閉似是熟睡。正要開口,卻見墨鴆獨自上前撫過宣玥倫額角,旋即慌忙地想為他診脈,卻又見他手上傷痕,墨鴆一愣,仍是探上他的手腕,一連串動作下來,宣玥倫竟是動也不動,蘇如雲心下暗叫不好,墨鴆沒有理會他,只伸手想扶起宣玥倫,但方中毒手腳無力,竟拉不起來,蘇如雲見了,趕忙上前幫著扶起昏迷的宣玥倫,將人安置在墨鴆才躺過的床上,墨鴆則走到長桌前開始配藥,卻似十分暴躁,竟打碎了幾隻瓷瓶,聽著破碎聲響,蘇如雲驚愕不定,只站在長桌與大床中間,卻是如坐針氈。
「殿主,真的很抱歉,我沒注意到寒月莊主的狀況……」才說著,墨鴆又打碎了手邊的瓷盒,蘇如雲嚇了一跳,結結巴巴的問道:「可是,為什麼呢?方才明明還好好的……是那朵花的關係嗎?」
墨鴆終於靜了下來。「花?」
「就是本來別在寒月莊主袖口的那朵花,對了,就是外面的花。殿主你不小心碰到,手就傷了,耆醫幫殿主拿開後,寒月莊主不知為何又撿了起來。」
聞言,墨鴆停下手邊的所有動作,不自覺地轉頭看向床上猶自昏睡的宣玥倫,然後失笑。他本以為是那人向宣玥倫下毒,一時怒火中燒,卻不想、卻不想竟是……
見墨鴆突然毫無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