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君前失儀,請皇上責罰。”
裴煦一邊喚了人進來,端了些清粥小菜到他面前,笑眯眯道:“大白天醉倒在街邊嘔吐,成什麼體統,日後不許這樣。”
他語氣雖然嚴厲,表情卻十分溫和,喂裴青喝了幾口粥,皺眉道:“你房裡怎麼沒個使喚的人,偌大的府邸也就七八個下人,叫個人都要等半天的功夫。”
裴青想大概皇帝在他府中待了半天,卻沒人跟前跟後地伺候,受了冷遇,便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道:“要使喚的人做什麼,那些事我都做的來,平白多出一張嘴吃飯。”
裴煦聽他這樣說,啞然失笑,道:“怎地出去一趟,變得這樣摳門了?”
裴青本想說更摳門的人你還沒見過,轉眼看見裴煦身上的褻衣有縫補的痕跡,竟然說不出話了。
昭仁帝即位以來戰事不斷,想來手頭並不充裕,荊蜀日後百廢待興,花錢的地方更多,如今自然是能省一點是一點,卻萬萬沒有想到皇帝節省到連內衣都要一穿再穿,一補再補。
裴青一時心潮澎湃,不能自抑,又想到自己遠離他在巴蜀的深山之中掙扎的時候,有別人在溫暖的燭火下一針一線為他縫補著衣衫,相濡以沫,同甘共苦,更覺得嫉妒心酸。恨不得自己從來就沒有回過淦京,好不叫自己看見今日的情景。
想起古人的詩句“舊棲新壟兩依依,誰復挑燈夜補衣”,裴青覺得自己渾身冰涼,似乎早已埋在了蜀中那座冬天凍得硬邦邦的山裡了。
裴煦見他神色恍惚,一言不發,柔順地伏在自己身旁。只以為他在蜀中漂泊兩年,吃了許多苦頭,自己一句話便又勾起了他的傷心事,心下有些過意不去,便撫著他的頭髮道:“哥哥知道你在外面受了不少委屈,日後你跟在哥哥身邊,再沒有人能欺負你了。”
裴青閉上眼睛,睫毛微微抖動。
他二人心中所想大相徑庭,倒真真是同床異夢了。
裴煦當夜就宿在長樂侯府,兄弟二人抵足而眠,彷彿又找回了在山莊中的閒散日子,其樂融融。
只是夜半驚醒,忽見身邊已沒了裴青身影,伸手一摸,被中尚有餘溫。他轉頭一看,竟然看見裴青一身褻衣,長髮披拂,立在床頭,靜靜看著他,見他醒來,便微微一笑。
裴煦一驚,便要起身,忽覺四肢無力,一時間驚覺連手臂也不能抬起。見裴青仍是溫柔笑著,雙目看人,卻是恍然如夢的光景,心中大駭,脫口道:“阿柳,你這是幹什麼,快放開我。”
裴青搖搖頭,只道:“不是我。”
裴煦哪聽得他說話,立時怒道:“裴青,你要造反不成?”
裴青面上抽搐起來,終於慘淡一笑,道:“果然,你是怕這個。果然,你一直都在防我。”
裴煦又羞又怒,轉念一想,又強笑道:“你是在和哥哥鬧著玩嗎?快放開我,不然哥哥要生氣了。”
裴青仍然搖頭,道:“不是我。”那神情卻彷彿魔障了一般。
裴煦心裡驚悚,正要去喝問,卻聽見門外有人長笑一聲道:“你管他作甚,快快隨我走吧。”
有一人迎著月光推門而入,身形修長,衣帶當風,恍若蛟龍,翩翩而至。舉手投足只見容華絕代,氣質清貴,對裴青道:“已過了子時,青兒忘了與我的約定嗎?”
裴青看他卻有些遲疑,低垂了眼睫,一時不語。
裴煦急道:“你是何人,要將我弟弟帶往何處?”
那人嗤笑一聲,道:“你弟弟?你哪裡來的弟弟?”眼珠一轉,又“哦”了一聲,恍然大悟般:“你是說那個中了‘十年弱柳’的晉王庶子,他早就毒發身亡了,我弟弟心好,在蜀中山裡選了一處風水極佳的地方將他埋了。”
裴煦雙目圓睜,只道:“你,你。”
那人便輕笑著施了一禮,表情卻極是諷刺傲慢,朗聲道:“在下孟晚樓攜弟孟青,見過大周皇帝陛下。”
裴煦渾身冰涼,面上微微變色,只道:“原是後蜀孟氏太子,深夜不請自來,有違禮數吧。”
那人一禮之後便不再理睬裴煦,只是催促裴青道:“青兒為何執迷不悟,這人將你騙回來不過是要斬草除根,你答應了我見過他一面就離開,與我放馬南山,扁舟江上,如今全忘了嗎?”
裴青便抬頭看向裴煦,眼中有不捨之情。裴煦心急,張口卻說不出話來,只發出“啊啊”的聲音。
裴青跪下,在裴煦床前“咚咚”磕了三個頭,站起身來,看著床上的裴煦似有千言萬語,卻欲。言又止,終於咬牙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