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讚賞白細柳的功德成就,卻不能忍受自己是她後人的敏感身份。又憎恨白細柳拖累謝玉等一干人,害自己出生便不能享受正常的人生,更被至親之人欺瞞利用,身心俱殘,一腔深情付諸流水。
他想著想著悲從心來,又在累累墳塋間放聲大哭。
雲聚得快散得也快。不一會就雨收雲散,豔陽高照,青山綠水勃勃有著生機,陣雨過後蟲鳴蛙噪好不熱鬧。
淦京的官道邊擺著一個小小的茶鋪,午後空無一人,掌櫃坐在道邊正打著瞌睡,被人搖醒,見一個年輕公子一身泥濘,臉色蒼白地站在自己面前尋一碗茶喝。
“公子你是遇上匪盜了還是怎麼了?”掌櫃一邊倒茶一邊問,見那公子雖然渾身上下腌臢不堪,卻氣度不凡,汙髒的衣服也隱約能看出不錯的質地來,不似尋常人等。
裴青喝了茶,見掌櫃上下打量自己,心中一動,便笑道:“掌櫃,你可願與我換身衣裳?”
裴青穿了掌櫃的粗布衣裳,問了往益州去的方向,便悠悠地順著官道走了下去。天下之大,他不知哪裡是他立身之處,只是心裡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對他說:回益州去,回益州去。
如此走了兩三天,離了淦陽地界。他身上的值錢東西都與茶鋪老闆換了衣物乾糧,便沒有地方歇腳,只得露宿在野地了。好在他在蜀中山裡早練了一身本領,野獸也近不了身,自然沒有什麼危險。
這日路過一個小鎮,他順手將在野外打來的獵物賣了幾個錢,覺得啃了幾天的乾糧有些發黴變質,便到鎮中心的旅館裡好好吃一頓。
點了一碗牛肉麵,風捲殘雲地吃完,正要叫小二來結賬,忽見樓上走下來二個壯漢。穿著普通,長得不甚起眼,卻一般高矮胖瘦,踏步下來,沉穩含蓄,聽著樓梯吱呀呀直響,二人腳底似有千軍萬馬翻騰不息。
裴青打了個寒戰。心裡已經明白這二人的身份。
那二人支開小夥計,來到裴青身邊,低聲說道:“公子請上樓,天字第一號房間,老爺已經等您很久了。”
裴青點頭起身上樓。走了幾步路,竟然發現自己腿腳發軟。連忙在心裡罵自己,不爭氣的東西。凝神靜氣閉目養神,再次睜開眼睛,雙目已是奕奕閃亮,面上流光溢彩。那二人見了也生讚賞之意,舉止更是恭敬。
裴青到了樓上,推開房門,果見靠窗的桌邊坐著一個人,玉帶錦袍,面色溫和,認真地看著他。
裴青心頭劇震,連忙關好門,幾步邁進來,跪在裴煦面前道:“裴青參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陛下大病初癒,為何不在宮中修養,卻跋涉至此?”
聽見裴煦緩緩嘆一口氣,道:“朕若不來此地,是不是就見不到你了?”
裴青再磕頭,道:“陛下,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託天下。望陛下為江山社稷生民百姓保重自己。”
裴煦心想你如今便只有這些話和我說嗎,目光在他身上逡巡,柔聲道:“你過來,把手伸給朕。”
裴青膝行而前,將手腕遞上去。裴煦摸了摸他細瘦如竹竿的手腕,大驚失色:“你經脈怎會如此混亂?”
“裴青在外多有奇遇,已得高人指點,經脈之傷,善加調理,並無大礙。”
裴煦又探了探他的脈象,果有一股異種真氣,雖然微弱,然綿延不絕,流動不息,心下稍安。將裴青手掌握在手中細細端詳,見那手指瘦骨嶙峋粗糙不堪,掌心中處處都留下風刀霜劍的痕跡,眼中一熱,淚水就落在裴青掌心中。
裴青像被燙到了一般手掌一縮就要收回,卻被裴煦牢牢握住。
“你抬起頭來。”
裴青緩緩抬頭,見裴煦一雙眸子定定看著自己,心中大亂。裴煦面容俊雅,朝堂之上威嚴端正,帝王氣象不必多言,私下看人卻格外認真誠懇,溫厚仁和,讓人不知不覺中就與他掏心挖肺了。如今他面上尚帶病容,看起來更是少了幾分威嚴,眸中波光流轉,竟是十二分有情的樣子了。
“哥哥如此待你,你可曾恨過哥哥?”
裴青聽他換了稱呼,嘴唇抖動,良久方說:“以前不曾恨過,如今,也不恨。”
“為什麼?”
“裴青只恨自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無力自保,連累親友,更是大罪。”
裴煦眼光在他臉上流連,似是在回味,又似在感嘆,道:“哥哥對不起你,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父王臨終要我發誓今後要善待與你,那時情況危急,我自顧不暇,保不住自己又怎麼能保住你,覆巢之下豈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