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2 / 4)

小說:折柳記 作者:白寒

書頁上密密寫著一首小詩:“高閣連城十二欄,西風領客共躋攀。半簾煙雨長江外,千里湖山咫尺間。雁帶秋聲歸別浦,鶯分□過巴山。當年蛺蝶知誰畫,一夢莊周去不還。”

裴青看了,皺眉思索一會,這詩裡卻是有些纏綿之意,不知是誰在思念著誰。

再翻一頁,卻見一首詞:“華鬢春風,長歌罷、傷今感昨。春正好、瑤墀已嘆,侍臣冥寞。牙帳塵昏餘劍戟,翠帷月冷虛絃索。記往歲、龍坂誤曾登,今飄泊。

賢人命,從來薄。流水意,知誰託。繞南枝身似,未眠飛鵲。射虎山邊尋舊跡,騎鯨海上追前約。便江湖、與世永相忘,還堪樂。”

想是那人知道思念無用,只好慧劍斬情絲了。

裴青又將那一詩一詞細細看了一遍,只覺雖然訴的是鍾情之意,一字一句裡都只見一股浩然磊落之氣,並無一絲一毫的小兒女情狀。“牙帳塵昏餘劍戟,翠帷月冷虛絃索”、“射虎山邊尋舊跡,騎鯨海上追前約”,想這兩人曾經過得倒是夫唱婦隨、並駕齊驅、指點江山、橫槊賦詩的神仙眷侶般的日子了。

翻到最後一頁,心中大震,幾乎握不住書卷。

那頁邊上留著一行字:“與君世世為兄弟,更結此生不了因。”

這相愛的兩人竟然都是男子,而且還似有著極為親密的關係。

裴青握著那書,一時倒有些痴了。

他八歲喪母,那時已曉世事,只覺痛徹心扉。他父王雖對他不錯,錦衣玉食,奴僕成群,卻從未抱過他,偶爾來到山莊,只是離的遠遠地看著他。他小時候不懂事想往晉王身上撲,晉王竟然躲閃,那神色現在想起來竟是畏他如虎狼般。他不知道多少次跌在地上,跌得青一塊紫一塊,有時還血流如注。他孃親只能抱著他暗暗垂淚。跌得多了,記得痛了,便不再上前親近,每次晉王來了,只是離得遠遠地答話,磕頭。

後來他長大了,眉眼間也長開了,晉王就常常盯著他的臉發呆,那目光穿過他,卻不知落到什麼地方。回到王府,晉王就會生病。王妃就派人過來叫罵,罵不知是什麼髒東西勾了晉王的魂。他那時只覺度日如年,小小年紀已生出不詳之念。

及至十歲喪父,以為大限已到,卻跑出來一個如天兵天將般的哥哥,在那樣的寒夜裡伸手摟住他。在裴煦的照拂下他過了那二三年神仙般的日子,只覺此生再無遺憾。裴煦送他入京為質,他卻是心甘情願的,唯一不願的只是不能再待在裴煦身邊了。此後種種,他以為都是他該受的,對裴煦卻從未有過一點責備的意思。

年紀漸漸大了,也知他對裴煦並不全是弟弟對哥哥的孺慕之意,他並不願他哥哥娶妻生子,只願他哥哥一輩子都陪著他守著他。他日日在淦京那樣魚龍混雜的地方,身邊又是白晴川這樣的紈絝子弟,怎不知男人和男人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心中一邊覺得齷齪,一邊又不禁浮想聯翩,竟然隱隱有著期待。再見裴煦時,偏又遇著那樣的事,只覺此身骯髒,自慚形穢,再不敢有一言一語表露。

現下,在這遠離淦京的地方,因著這卷書冊,和書冊上的詩句,又將往日的心情勾出,這才發現相思已是入了骨髓。

孟晚樓傍晚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離得老遠,見二樓屋簷下躺椅上斜躺著一人,用書遮蓋在臉上,一支手腕垂在欄杆外面,手指纖細修長。上了樓梯,將書自他臉上揭開,見裴青慢慢睜開眼睛,一雙瞳仁如水洗過一樣清澈,映著他的影子,孟晚樓竟然有著片刻的失神。

裴青輕輕一笑,道:“你終於回來了,將我晾在這裡三天,悶也悶死了。”

他說這話的語氣神態活像認識孟晚樓好久了,孟晚樓看了他一會,嘆氣道:“誰要做你的朋友,上輩子不知修了什麼功德。”他還想接下來說,誰要做你心上的那個人,不知要修幾輩子的功德。

沒有說下去的原因,卻是瞧見裴青的神態,少了夜晚的無助,白天的他看起來周身清貴之氣,凜然不可侵犯。

出身世家,累代書香,端的是浸過江南百年風流詩酒文章,見過京城繁花似錦宮闈傾軋,才能養出如此人物。

裴青站起來,道:“我有話對你說。”說完轉身往房中去了。

孟晚樓看了看手中的書,卻是一本《花捲詞》,前蜀花蕊夫人的詩詞集,不由笑了笑,也跟著裴青入屋。

裴青在雕螭紋圈椅上坐定,看著孟晚樓,道:“閣下雄姿傑出,有王霸之略,英雄之器,如今既有逐鹿之心,想必不會久於人下,裴青智昏才短,但不知有什麼能幫上忙的地方,閣下直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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