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臉上沉靜如水,自去打點一切。
裴青進了裴煦書房,將手中諭旨交給他看。裴煦看了一時不語,又問他殿上對答的情形,裴青一一說了,裴煦聽完他最後幾句話竟也有些怔忡。
裴煦知他的性子,能說出這樣僭越的話只怕在心裡也不是一次兩次地想過了。以為裴青還是覺得委屈,微微皺了皺眉,便開始交代一些路上的雜事。他少年爭勝,只知利用手邊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自覺待裴青不薄,雖有些愧疚,倒也不甚在意。
裴青恭恭敬敬聽了,臨出書房前又停住了腳步,問道:“哥哥可知清商館?”
裴煦眉毛一跳,道:“怎麼了?”
裴青略一斟酌道:“我見過館主韓清商,此人不凡,哥哥日後如遇上他還需小心謹慎。”
裴煦點頭,見裴青出去了,面上浮出一絲苦笑,真是兒大不由娘,已經知道藏私了。
第二日早晨,裴青與逝川曹衝三人輕車簡從悄悄離開了淦京。停雲本想跟著,裴青思索良久,還是讓她留在了郡王府,停雲一雙眼睛都哭紅了。裴煦一早上朝去了,昨晚就和他道了別。裴青無甚掛念,一輛馬車就上路了。
蜀中今春有一批貢品在進京途中遭歹人劫掠,案子地方上已經破了,只是被劫的貢品大半還沒有追回,案犯的供詞中還有些疑點,烈帝擔心是與地方勢力勾結,因此在案犯斬首前再派大理寺正去複審。裴青就頂了這個從七品的寺正官職,一路往益州去了。
先由陸路循荊南路至江陵城,然後改乘船溯江而上入蜀,正是當年細柳公主下嫁蜀帝和大周東路軍平蜀所行的路線。裴青在江陵城看見了白晴川口中所說武帝白雁聲思念愛女所修的摘星樓,當地人卻稱之為望鄉樓。皆因江陵地處連東西貫南北的交通要塞,到了江陵城也算是到了巴蜀的大門,往西便是大江絕璧奇險。所以出蜀的人在此回望家鄉祈盼旅途平安,入蜀的人卻是迫不及待的在此對巴蜀景色先睹為快了。
巴蜀的春天比北方的淦京要來得早。春雨一直淅淅瀝瀝地下著,極是柔和,和江南晉城的春天一般無二。裴青在驛館的窗下坐著,外面就是一條小小的街市,十分熱鬧。他從前困在家裡,並沒有多少機會欣賞這些市井生活,現下就覺得十分稀奇,目不轉睛地看著。
“公子”,逝川敲了敲門,和曹衝一起推門而進。“船隻都已經安排好了,明日就可以起程入蜀。”曹衝道。
“多謝曹將軍。”裴青點點頭,看見逝川在費力解一個大包袱,奇道:“那是什麼?”
“我在外面買了些用度,都是路上用得上的。”逝川道。包袱開啟,裴青見衣物、乾糧、司南等物一應俱全,竟然還有木屐,直覺無語。拎起木屐,滿頭黑線:“你連公主屐都帶著,當是郊遊啊。”
逝川眼睛忽閃忽閃:“人言蜀道難,賣木屐的人說用得上的。”
他當然說用得上拉,因為要你買他的東西嘛。還有,分明是你自己想要買來玩,和蜀道有什麼關係,如今的官道不知有多通暢。
逝川似是明白裴青心中所想,作了個鬼臉,道:“公子說錯了,這種木屐在這裡叫作青雲梯。”
裴青愣了愣,立刻明白了。
這種飾以油漆彩畫用五彩絲帶作系絆,前後木齒可以脫卸的夾腳木屐,正是細柳公主當年所發明的。在當年的成國,現在的大周,人們都親切地稱為“公主屐”。公主入蜀,自是將這項發明也帶了進來。只因她是敵國之人,後來大周又平了巴蜀,雖然那時大成已經不復存在,但畢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蜀人有亡國之恨,自是不會叫它“公主屐”。又因它著實方便,便另起了名字叫“青雲梯”。就像荊州城外農田裡用著的水渠,也是江南的“公主渠”,卻偏偏起了名字叫“蜀渠”。
裴青看了那些木屐,突然有了好主意,笑道:“不如,今晚,我們就穿著木屐,與民同樂吧。”眼珠一轉,又回看曹衝,補充道:“不過,要好好打扮一番。”
江陵城裡,最熱鬧的地方當屬煙雨樓,日夜笙歌不斷,高朋滿座。這日樓中請的是益州來的樂坊伶人。荊州刺史,臨川王王演與朋友正在樓上聚會,品評絲竹。
這王演的女兒便是剛誕下公主的辰妃,王演乃是臨沂王氏的遠房宗親,也是朝廷唯一的異姓王。年青時屬烈帝的嫡系部將,當年平蜀東路軍的統帥,歷經兩朝兩代,看過人世滄桑江山更迭,如今就為烈帝守著荊州這塊兵家必爭之地,小心翼翼地做著他的封疆大吏。
王演坐在二樓的曲欄邊,斜對著大門,見門口走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