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穆長歌一愣,又聽裴青喝道:“右臂抱琴,龍齦朝下,嶽山在上,左手吟揉,右手起調。”
長歌雖心有不願,卻不敢怠慢,仍是依言而行。
眾人未曾見過如此別緻的撫琴姿勢,一時大奇。唯有蘇別鶴微微頷首,面露讚許之色。
裴青聽琴音響起,轉而向蘇應陵,道:“蘇少俠,清風終日自開簾,涼月今宵肯掛簷,天外寒煙蒹葭老。”
蘇應陵聽第一句時尚有遲疑,待到第二三句方才醒悟,將劍招轉換。
當年王騫打譜,謝玄作詞,成《梅庵琴譜》九九八十一首琴曲,白瓊玉給每曲每詞都設計了招式,創出一門別緻的武功,稱為玄心劍。
蘇應陵使完後兩招,劍下略有遲疑,又聽裴青道:“《酒狂》,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醉裡乾坤淨,意氣素霓生。”
穆長歌手下琴音一轉,良宵將盡,蘇應陵只覺酒氣上湧,漸入佳境。
十三本來勝券在握,卻不想蘇應陵招式變幻恁快,令人眼花繚亂,琴音入耳,又將自身氣息節奏盡數打亂,一時只得躲閃。
“《烏夜啼》,烏生如欲飛,夜啼至天曙。啼澀飢喉咽,飛低凍翅垂。”
長歌急急收束,又依言轉調。玄心劍雖可單練,畢竟從琴曲中來,琴聲調節內息,劍氣配合琴音,琴劍相契,武功與樂聲相合,方能柔和中節,得心應手。穆長歌是天下聞名的琴師,琴曲雖然爛熟與心,卻不知曲詞含義,更勿論武功招式。蘇應陵是世上罕有的少年劍客,劍招雖然使得眼花繚亂,卻不通琴理,實際威力大為打折。好在琴聲配合劍招擾亂了十三視聽,也不失為奇效。
是以穆長歌只知撫琴,蘇應陵只知劍招,轉換之便全在裴青提點。
“《風雷引》,雷聲千嶂落,雨色萬峰來……”裴青正要繼續,忽然想起這首曲在琴譜中排後,蘇應陵可能沒有習過。果然,琴聲響起,蘇應陵劍下遲緩,卻是將前一招又使了一遍。
裴青一時肋下大疼,口不能言。穆長歌手下彈奏《風雷引》,蘇應陵使得卻是《烏夜啼》的劍招,場面頓時大亂。十三大喜,招式壓過蘇應陵,劍氣割破他身上的衣衫,卻是點到即止,不敢下狠手。
那白衣人瞧在眼裡,心下明瞭,冷笑數聲,便向裴青指尖一彈,卻聽見“叮”一聲,暗器已被打落,有人遠遠道:“前輩世外高人,竟也學宵小之輩,趁人之危。”
白衣人聽這聲音,大是不悅,道:“你這小子追了我半夜,又壞我好事,我們來算算總賬。”
他話音剛落,但見一人已躍進庭園,三旬年紀,一身灰衣,鬢間白髮點點,一手負在身後,身量細長,腰間懸劍。
“東山。”裴青喜道。謝石几步邁至他身邊,一手握住裴青手腕,道:“對不起,沒有阻住這位前輩,又來遲半步。”
裴青搖頭,面色大安,卻對長歌道:“《風入松》,收束,客心洗流水,餘響入霜鍾。不覺碧山暮,秋雲暗幾重。”
穆長歌、蘇應陵依言應對,琴聲漸消,蘇應陵、蕭十三雙雙退開,結束了這場比試。
蘇應陵退下場來,握劍的手不停顫抖,虎口迸裂,他面色雪白,一頭汗水,看著裴青眼色猶疑。
蘇別鶴語調微變,稍稍激動,道:“還不謝過侯爺賜教。”
蘇應陵無言,半跪行禮,退至蘇別鶴身後。
那白衣人目光在謝石、裴青身上轉換,過了半晌冷聲道:“你是老謝家的?《梅庵琴譜》在你手裡?”
裴青搖搖頭,謝石接道:“在下謝石謝東山,未曾請教前輩高姓大名。”
白衣人打量他幾眼,並不答話,又回頭去看裴青。清晨旭日初昇,映照在裴青臉上,雪白容顏平添了幾分麗色。他嘴裡自言自語道:“這麼像,沒道理,難道白瓊玉還有後人在世?”
裴青展顏一笑,道:“在下裴青。前幾日與前輩同行,還未來得及自薦。”
那人眼睛眯了幾下,仰頭大笑,道:“姓裴也好姓白也好姓謝也罷,你二人在此再好不過。白家姐弟自創了這門邪門的武功,非要兩個人合練不可,真真荒謬。快將龍吟琴鳳鳴劍拿出來吧。”
他笑聲洪亮,懷中嬰孩本已止哭熟睡,這時又驚醒大哭起來,他隨手將襁褓丟在身邊十三懷裡,道:“小十三你抱好了小師妹,我來會會故人之子。”
十三隻顧盯著裴青、謝石,尚未反應過來,便被丟了個娃娃在懷,立刻手忙腳亂起來。
謝石正要迎過去,裴青反握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