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曉推了推眼鏡:“麻煩你了。”
陳霆用力拍了他肩膀一掌:“說什麼麻不麻煩的,存心膈應人是吧。”
放在最上面的一張就是歐陽曉被偷拍的個人照,因為距離遠近被精細地調過,單他一個人就佔了照片大半的篇幅,鏡頭捕捉到他臉上有著一閃而過的倉促,而習慣了淡漠的眼神竟然難得溫柔地望過來。
歐陽曉本人乍看之下都以為是認錯了人。
“你學過攝影?”
“誰學那玩意,懂得調調焦距就不錯了。”陳霆不無驕傲地端詳著照片裡的“歐陽曉”,“這張是我從影以來拍得最出彩的,簡直是化腐朽為神奇啊。”
這算是哪門子的恭維啊……
“你要是拿這張照片貼上成績公佈欄,保準以後每天能收一堆情信。”
歐陽曉只是當作笑話來聽,一心專注地看著照片沒管他,卻在把一疊照片都翻完後發現有點不對勁。
居然沒有屬於他和陳霆兩個人的合影,他們甚至沒有在同一個鏡頭出現過。那時候大家都顧著玩,所以一直是陳霆有興致給兄妹倆拍照,他只在幫忙拿相機時才會順手拍一張。
好像從沒想過要留下屬於他們兩個人的紀念。
陳霆拿起照片在他眼前晃:“怎麼?哪裡有問題?”
“沒。”歐陽曉低下頭把兩疊相片都整理好,才看見陳霆手裡拿的是自己那張單人照,“我的照片你也沖印了?”
“這是我的第一張傑作,我以後還要掛床頭上。”陳霆半認真半玩笑地說,“好讓我媽看見了,知道我向歐陽同學學習的良苦用心。”
歐陽曉像個老師一樣挖苦他:“學習是自己的事,不想學的話拿誰當目標都沒用。”
“像你這種成績只有別人追趕你的份,你當然用不著拿別人當目標。不過……”陳霆難以理解地看著同桌,“你該不會從小就是純粹喜歡學習吧?”
歐陽沉默了半會,神差鬼使地向陳霆袒露了想法:“不太純粹,我以前以為只要考試滿分,我爸就肯抱抱我。”
以為?陳霆八卦地追問:“結果呢?”
“後來知道他有潔癖,”歐陽曉輕描淡寫地說出緣由,“跟我考得好不好沒關係。”
“潔癖?!”
被這個真相震驚得愣住了,陳霆似乎鬼上身地若有所思起來,那副樣子看得歐陽曉心裡直發毛。
他能預料到這顆稻草腦袋絕對想不出什麼好東西,也許還能再次重新整理他對這人沒臉沒皮的認知底線。
果不其然,陳霆動作迅速地把椅子挪近好友,露出一副居委會大爺的神情:“原來你小時候就這麼個願望啊……”
“啊?”歐陽曉被他唬弄得不明所以。
“怪不得你整一個自閉型行為障礙。”
“……誰自閉?!”
“來,讓大哥哥溫暖你。”陳霆兩臂一伸圈住了歐陽曉的腰,把下巴擱在他肩窩上,聲音是能掐得出水的溫柔,“有心事別憋著,要跟大哥哥說啊……”
歐陽曉整個人都石化了,陳霆竊笑時噴在頸上的熱氣讓他頭皮發麻,交叉圍在腰後的雙手更好比一條十萬伏特的漏電線,死緊地捆著他動彈不得。
他只能僵硬地任由陳霆抱著,好久後才找回了自己艱澀的聲音:“你演夠了沒……”
還把他抱得更緊了一些,陳霆十足無賴地在他肩上磨蹭:“還沒入戲呢。”
“……”
歐陽曉不由無奈又懊惱地閉上眼睛。
他居然不知道怎麼去推開他,而他明明並不欠缺推開他的藉口。
從最初他並不習慣的勾肩搭背,到後來未曾設想過的給同桌補習,直到現在他本該產生厭惡的近距離接觸……
從這個人的笑容,到這個人的聲音,甚至連同這個人身上的溫度和呼吸。
他慢慢地開始發現,和陳霆在一起的這些日子,都像是理所應當地存在於他一直以來的人生裡,才會讓他太早就入戲到無法再將拒絕說出口。
往後兩天歐陽曉都留在家裡沒出門一步,因為蕾蕾很快就要回到國外的媽媽身邊,陳霆這才知道他那天為什麼魂不守舍的,於是善解人意地沒再發資訊去打擾他。
直到登機那天的一大早,歐陽曉才在收拾行李時接到了陳霆的電話。
“喂……”陳霆好像還沒睡醒,口齒不清地問,“十點半的飛機是吧?”
歐陽曉邊用肩膀夾著話筒邊疊衣服:“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