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事實就是,人性本惡。所有的善都是我們編出來騙自己和世界的。”
“不,你不要這麼想。這話我可以說,但是你自己不可以說!”張並生突然地低吼了一聲,眼神接近崩潰而兇狠。
方路傑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能說?”他微微向前靠近張並生,深重的眼睛盯著他。“是因為你覺得你眼睛裡能看到的最後一點光在我這兒,而你不願意這點光消失?”
空氣在張並生面前突然凝固住,他的肺裡充滿了不能流動的氣體,既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入口。他漸漸地窒息,他盯著方路傑,眼眶在方路傑的面前不斷地染紅。他在方路傑的面前慢慢地痛苦,眼角在方路傑面前漸漸凝聚起潮溼的淚水。
張並生一動不動地盯著方路傑,通紅的雙眼中,淚意漸濃像堤岸下慢慢漲起的潮水。
他突然像終於受不了窒息一樣,嘴巴大張強烈地吸了一口氣,空氣在唇齒間摩擦出明顯的風聲。他抬起雙手,托住方路傑的臉,痴迷而放縱地望著那張臉和那雙眼。
聲音低低的,像黑暗裡一閃而過的星火:
“為什麼我要遇到這種事情……”餘音在車廂的空氣裡留下淡淡的顫抖和悲瑟。
你可以想象得到嗎?那種彷彿在風起的懸崖上,空氣擦著最搖搖欲墜的那塊岩石時發出的悲鳴。那就是張並生那時發出來的疑問,或者哀鳴。
他把頭漸漸靠近方路傑肩膀。累了,借那一塊乾淨的地方休息。
“為什麼我要生於這樣的世界……我不知道我的掙扎和悲痛來自於哪裡……我只知道我一直在掙扎,我所走過的每一步都是幾近痛苦的掙扎而來……我這樣的人就註定了要是個惡人,可是為什麼老天不給我惡人應有的腦子和心呢……路傑,你那麼聰明,你來告訴我。好不好?”
“我不知道。”方路傑心裡顫動,冷聲回答。抬起雙手去推張並生。
“不,你等等你不要這麼對我!”
張並生像個被嚴寒凍怕了的孩子一樣,手指揪緊方路傑肩頭的衣服。“為什麼你原諒別人同情別人可是就是不同情我不原諒我?你為什麼不看看我呢?啊?”
“為什麼?——還需要我說嘛?”方路傑頭向後仰,彷彿不願意靠近張並生。
“我知道,我知道。”他手指死死攥著方路傑肩頭,“我知道的,我壞嘛,而他們都是被逼無奈。”
沉默了一會兒,他手從方路傑肩頭垂下來。“我父親嚴令我要要在一個月內給他看到效果,否則就削了我的少將軍銜。”他停頓了一下,聲音似乎無力的。“路傑,我放你走。”
方路傑從心裡動盪了一下,低聲問:“你,要這麼做?真的?”
張並生肩膀突然顫動了一下。
頭腦像是突然被人打了一棍一樣,方路傑有些恍然。他看著埋頭在肩上的張並生,心裡不確定:他哭了麼!?這個人當真哭了嗎!?
“假的!”
極冷漠而傲慢的聲音突然從張並生口中傳出來,就好像岩漿中突然乍現的一塊融不化的冰。“當然是假的方路傑,到這一步我怎麼可能還放你走。”
張並生抬起頭好笑地望著方路傑錯愕的臉,手抬起來用指腹抹掉眼角下面的潮溼水汽。他一邊笑,一邊抹,一邊說:“方路傑你真狠,在我那樣的時候說出那樣的話,你居然就是來一句‘真的?’,我馬上就要第二次被我父親拋棄了啊你居然就來一句‘真的?’——‘真的?’‘真的?’——真的,方路傑,你真的。”他突然大笑起來,頭揚的高高的,用手暢快地拍拍方路傑肩膀。“真的!方路傑你真的是太狠了,你真的太狠了你,我都不知道我該怎麼形容你了。哈哈哈!……”他大笑著用力拍打方路傑肩膀,大聲說,同時手指還在抹著眼角。“方路傑!你真的!真的是太狠了!!!太狠了真的是!哈哈哈!我,我都不知道怎麼這麼好笑,呵呵哈哈哈!真的,真的,真的太狠了你……我服了你了,呵呵,哈哈哈。”
張並生笑了很久,到最後才喘著氣,慢慢平靜下來。他用手擦掉眼角最後的一點兒水汽,重拾心情看著方路傑。“我這一輩子真沒這麼高興過,真的沒這麼笑過。呵呵。真的沒有過。”這時他注意了一下方路傑沒有表情的,或者是麻木的臉,假裝驚訝了一下:“呀,這麼失望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耍你是我不好,換我我也不高興。”他彷彿還沉浸在剛才壓不住的笑意裡,臉上萌生著要撕裂一般誇張的笑容。
驀地,這笑容一冷。張並生收住所有肆意亂撒的情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