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讓她拿那柄紅纓槍對準自己的胸口紮下去,千萬別捨不得力氣,扎透了才好!”
“爺,你讓小的對石榴姐說這種話,還不如給小的一把菜刀,讓小的在您的面前抹了脖子。別說我了,咱們饕餮樓誰敢對石榴姐說這種話,就是屈相公也沒這麼大的膽啊。”小花雕把臉皺成苦瓜。
“我擦淚,當年要是沒我爹,她早就餓死在秦淮河堤上了,說不定骨頭都化成灰了,憑她是什麼石柳心的女兒,就算是皇帝的女兒也得被扔到淮河裡去餵魚!現在我爹死了,她連披麻戴孝都不願意做,要是我爹泉下有知,說不定都氣活過來了。”越茗的鼻子裡面使勁吹氣。
“她……”越茗還想說,卻覺一陣殺氣,陰森森地逼著他的後腦勺,他回頭看,看見石榴那柄紅纓槍的尖兒正對著他的鼻子,只要她的手輕輕一抖,就能在他的臉上開出第三隻眼睛,第八個孔!
她的眼圈都是紅的,腫的水蜜桃似的,泛著水光,可見哭了很久。
可她一身紅衣還是沒有脫下來,只在外面罩了一件薄透的白紗,將那張揚的大紅掩去不少繁華,像初夏半熟未熟的石榴,卻還是和白茫茫一片的越府不相適宜。
越茗說:“還是不肯換下這一身衣服嗎?”
石榴不語,默然對視。
“不就是一身衣服嗎?”越茗有些暴躁地捏緊了手心裡的茶杯,茶水還是滾熱的,燙的手心都掉了一層皮。
“不能換。”石榴說,“我對我娘唯一的記憶,就是她一身如火紅衣。”
她說話面無表情,杵在越茗的面前,就像是把秦淮河邊上的大石頭套了一身紅衣移到了京師。
越茗很想說:“石榴,以後講煽情的話時,能不能稍微帶點表情以表示你並不是面癱?”他沒說,因為槍尖還指在他的腦門上,所以他識相地閉了嘴,換上一種楚楚可憐的眼神看向石榴,意思是說:把槍放下來再說話。
兩個人以一種奇怪的姿態對立著。
很多年後,越茗還能記得起這個場景。那把槍,那個人,峭拔地立在那裡,如同浴火鳳凰,恍惚回首,就再也找不到那個人了。
風吹過,一陣輕靈的鈴聲從越茗的袖口裡傳出。
石榴的耳朵像驢一樣抖了一下,然後說:“你袖子裡的是什麼?”
“額……”越茗指了指槍頭,“你先把槍放下來,我就給你看。”
石榴放下槍,越茗從袖子裡拿出那個鈴鐺,放在石榴的手上。
石榴的眼瞳瞬間收攏,將那鈴鐺在手中把玩許久,那鈴鐺在她的手上如同一塊紅熾的炭,燒得她皮焦肉綻。
“怎麼會在你的手上?!”她的聲音裡透著急迫。
越茗咧開嘴一笑:“我爹的遺物,不在我的手上在誰的手上?!”
“這東西是我娘留給我的。”石榴把鈴鐺攥在手心,看樣子是不想還了。
“可,那也是我爹的遺物。”越茗嘟噥了一句,轉身看見李大年領著饕餮樓一干廚子和跑堂都來弔唁來了。
少了一個人
胡瓜。
自那日給查三省拜帖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胡瓜了,他連家都沒有回。
他只託人給越茗捎了封信,信是查三省寫的。那個賣弄狂,寫封信也生怕別人不知道是狀元郎的墨寶,仍舊蓋了一個章。
信裡寫的是:“爺,查公子這兒缺一個書童,於是……”
後面的那句“於是……”真是風情無限。
越茗看了高興,又覺得失落,還隱隱有些不安,他忘不了查三省眼裡的暴雨梨花針!
那種摧毀一切的目光,百步之外人畜皆傷,三步以內草木不存。
像身中百箭的困獸,垂死前不顧一切的掙扎。
想到這裡,越茗打了一個寒顫,抖擻起精神,招呼起客人去了。
來的人不多,都是越子居的舊友,還有就是饕餮樓的老主顧,官場上的舊友早就因為勾心鬥角,心力交瘁死的差不多了,來的都是越子居平日交遊的閒散人士——心眼多的人,活不久。
堂中央橫著越子居的棺材,他十二個老婆貴在旁邊,左邊六個,右邊六個,從念過六旬的老嫗,到三十幾歲的少婦,全年齡,按順序排下去。
臺階上站著一個人,一身白衣,和別人一樣,又和別人不太一樣。
因為沒人比他穿白更好看,他走到哪裡,哪裡就是詩,就是畫,就是山水清韻,即使身旁擺著一副棺材。
再加上一點溫柔的小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