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半天時間就刻完了,等會吧。”
“嗯。”
衛無雙徑直挑了處乾淨平坦的地方,席地而坐,閉目調息。
範雪風也沒再多言,只是聚精會神的雕刻著最後的經文。
雲聚雲散,時光倏忽。在一下復一下的鑿刻聲中,浮生半日轉瞬即逝。
直到日暮西山,範雪風才終於刻完了整部的《九曲蓮華經》。
放下手裡的工具,拍了拍衣上的塵土,範雪風看著自己花了三十年的時間刻在山壁上,一望無垠的連綿經文,輕吁了一口氣。
衛無雙也站起身來,望著身前負手而立的範雪風,望著他轉向自己,展顏一笑。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刻經三十載?”
被問到的人無言以對,唯有沉默。
問的人卻不介意,繼續微笑著道出了答案:
“為你,也為我自己。”
衛無雙微微一怔,看向範雪風。卻發現此刻的他已全然沒了方才那拒人千里的冷漠,眼神溫柔得令人心動。
可心動時,胸中竟撕扯出一片血淋淋的鈍痛。
不敢再有奢望的衛無雙移開了目光,看向經壁,卻正好看到了經文中的一句——
求不得,執著是苦;皆放下,終得自在。
求不得,就不能一求再求?
皆放下,又如何心存希冀?
不解。苦笑。
看著他澀然的表情,範雪風黯淡了笑意:
“你不信?”
“我信。你從來不曾騙過我。”
衛無雙壓抑住起伏的心緒,回過頭來,淡淡說道:
“只是,我不明白你這樣做的理由。”
三十年的風餐露宿日曬雨淋,綿延百里的壯闊石刻經文——這是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
為什麼,捨棄一切過往的你還要為我做這些?
流螢
為什麼?
面對衛無雙的疑問,範雪風笑了笑,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看著天空漸漸浮現的星辰,說道:
“勞累了一天,滿身的塵土汗水,得好好沐浴一番。前面不遠的林內有眼清泉,獨具妙處。無雙與我同去,可好?”
“……好。”
兩人一前一後,行走在林間的小路上。除了偶爾的蟲鳴,便只有腳下踩著青苔蒿草所發出的微弱響聲。
“其實……”範雪風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緩緩說道:“以前的事,我都已經知道了。”
聞言,衛無雙並不感到詫異。觀過去未來,對於身負蔓君能為的範雪風來說,可謂輕而易舉。
“只是,現在的你與過去失心的我一般,空有記憶卻無情感。是麼?”
範雪風頓住了腳步,回頭看著面容平靜若水的衛無雙,微微眯起了暗夜般的雙眸:
“你如何知曉的?”
“感覺。”衛無雙淡淡的笑了笑,“我的感覺一向很準。”
刻意的溫柔,終不能長久。令人心悸的暖意,一轉身便被冷漠驅散。
雖然早已在心裡告誡自己無數遍:往昔不復,不可糾纏!
卻還是在看到他冷漠背影的剎那,失落得無以復加。
範雪風聞言輕輕一笑,轉身繼續前行。
兩人大約走了半個時辰,一直走到密林深處。忽然,耳邊傳來淙淙的水聲。
循著水聲再往前走百十步,眼前頓時一亮:竟是密林之中憑空多出一塊空地,空地中央是一座不大的石頭水池,池中有粼粼的水流溢位,匯聚成了一條小溪蜿蜒而去。
水池四周被流水滋潤出一大片的纖柔青草,隱隱泛著微光。微風拂過,草間的微光忽明忽暗,朦朧中別有意境。
“這池中的泉眼名喚‘流螢’,清涼隱蔽,知之者甚少。所以,難得能在亂世中存留下來。”
行至池邊,範雪風一邊說著,一邊解開了衣衫——
粗糙的衣衫褪盡,現出完美無瑕的身軀,沐浴在月光之中,如瑩玉般泛著淡淡的光澤。
範雪風將衣物放好之後,竟轉過身朝著靜立不動的衛無雙走來——
這突然之舉,令衛無雙不由得微微緊張——
越走越近,一直近到呼吸相聞的地步,範雪風才停下動作,看著眼前渾身緊繃的衛無雙,嗤笑出聲:
“怎麼?你個大男人洗澡還要人迴避?……大家都是男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