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他並不討厭這個異母的兄弟,就象他不討厭大哥一樣;甚至,對那個先是自己的庶母,後又成為繼母的女人,他也並不是象表面是那麼敵視的。
只是,他不知該如何把這些表現出來,以至於幾乎每個人都把他看成是一個乖戾的孩子,除了大哥。
和冷瀟之間,兩人卻根本不象兄弟,甚至連朋友都不象,就算同在家裡的時候,也經常互相迴避,無話可說。
這次見面,兩人似乎更加尷尬。僵立半晌,冷潸才道:“好久不見。”他自己對自己這句話都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但又實在沒有別的可說。
冷瀟被這四個字噎得一愣,半晌才緩過氣來,冷笑道:“好說,好說。”他從小對這個哥哥就又怕又妒,又無法可施。
冷潸心中倒暗自好笑:冷瀟的脾氣不象大哥,倒象自己,壞就壞在一張嘴上。當下也不計較,道:“你是路過,還是找我?”
冷瀟遲疑了一下,道:“找你。”
冷潸畢竟大了幾歲,道:“好吧,咱們……”他指了指不遠處一個破落的石亭,“到那邊去說吧。”
兩人走到亭中,四處看了看,不約而同地席地坐下,對視了一眼,又同時把目光移開。冷潸抬起眼,越過冷瀟的頭頂,望著遠方。
冷瀟最討厭的就是他這種神態,彷彿根本就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但現在,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應該再受到輕視。
他咳了一聲,冷潸把目光收回來,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有事就說,咳什麼,我又不是聽不見。”
冷瀟的臉微微漲紅了。他還沒有回家見父親。這幾天,他一直在暗中盯著冷潸,考慮自己應該怎麼辦。先來找冷潸,一方面固然是想讓冷潸先有個準備,更重要的也在於他還是不甘心受銀面魔君的擺佈,希望能走一條自己找出來的路。沒想到冷潸的態度一下子就激怒了他,使他把事先想好的一切拐彎抹角的話都拋到了腦後,直截了當地問:“你的戒指呢?”他已經發現冷潸的兩隻手上都是空空的。
冷潸還是下意識地看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才道:“我沒戴著,有事嗎?”他也看了看冷瀟的手,右手的無名指上果然戴上了一枚墨玉的戒指。
這是冷家子弟在江湖上的標誌之一:冷家人的名字是按輩份以金、木、水、火、土為偏旁,一旦出道,便按此佩戴白金、翡翠、墨玉、瑪瑙及黃金戒指,刻鑄三枝交叉的箭為記,冷潸冷瀟都是水字輩,戴墨玉戒指。
冷瀟追問道:“在你身上?”
冷潸眼中的淚意似乎又重了一點,搖頭道:“沒有,我放在……別處了。”
冷瀟注意到了他的猶豫,口氣變得更加不滿了:“別處?哪兒?這種東西也可以亂放嗎?”發現冷潸眼中已有了怒意,他索性把最後一句話也說了出來,“是不是放在明月山莊了?”
冷潸一下子怔住了,道:“你說什麼?明月……山莊?”在他心裡,卻已隱隱知道什麼地方不對了。
果然,冷瀟避開他的目光,道:“我看見了。那天,白石鎮出了血案,我正好在附近,就追了下去,一直追到明月山莊,沒想到,看見了你。”
冷潸喃喃道:“明鉞,明月,原來是這樣。”見冷瀟詫異地望著自己,他又收斂了驚色,道:“這件事是與我有關,明月山莊……雖然不是我該去的地方,但有些事,你不懂,他,就是三爺,你知道我說的是誰吧?”見冷瀟點頭,他又接道,“他救了我的命。”
冷瀟鄙夷地看著他:“他救了你,你就……你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嗎?”
冷潸還是沒有意識到自己面臨著什麼,聞言嘆了口氣,道:“我想過,可你不懂,你可以選擇去救誰或者去殺誰,但卻沒法選擇誰來救你,誰來殺你。”
冷瀟幾乎不相信這話是他說的,愕然道:“你……你也太……連,連銀面魔君的情你都承?”
冷潸“騰”地跳了起來:“你說什麼?銀面魔君?青雲幫裡的銀……”他說不下去了,如果說明鉞是明月山莊的莊主,他還能夠接受,但“銀面魔君”這個名字太可怕了,誰不知道他是青雲幫中第二號的人物,而青雲幫,近十幾年來已成為與以前的魔教相仿的黑道組織,他們所幹的事情,也的確並非光明正大。
難道,難道那個殺人無算、心毒手狠的銀面魔君竟會是明鉞這樣一個……一個憂鬱溫柔的人嗎?他那無聲的笑,那柔和含糊的語調……這一切,是真的,還是假的?
冷瀟仰起頭看著自己的哥哥,冷潸的反應很令他奇怪:他